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奧籍猶太人,生於捷剋,後隨父母遷居至奧地利,於維也納學醫和行醫,其後為逃避納粹的統治而遷居英國。精神分析學派的創始人、現代心理學的奠基者,在人格理論、潛意識、夢的解析、性的本能、生/死本能、人格論、焦慮與自我防衛等方麵,都有重大的貢獻。其觀點對精神病醫學領域影響深遠,而且在社會心理學、社會學、教育學、政治學、美學以及文學藝術創作等方麵受到廣泛應用,被譽為20世紀西方偉大的思想傢之一。一生著作甚豐,多收錄於德文的《弗洛伊德全集》,之後翻譯為多種語言版本。。李雪濤,男,1965年生於江蘇省徐州市。德國波恩大學文學碩士、哲學博士。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中國海外漢學研究中心副主任、《國際漢學》副主編。主要從事德國漢學、德國哲學以及中國佛教史的研究。目前擔任教育部重大哲學社會科學項目“20世紀中國古代文化經典在域外的傳播與影響”的總協調人。2009年獲得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纔”稱號。主要專著、編著、譯著有:《日耳曼學術譜係中的漢學——德國漢學之研究》(專著,2009)、《德國漢學:曆史、發展、人物與視角》(主編之一,2005)、A Multilingu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Buddhism(主編之一,1999)、《佛像解說》(翻譯,2003)、雅斯貝爾斯《大哲學傢》(主譯,2004),並主持翻譯瞭德國漢學傢顧彬(W. Kubin)教授主編的十捲本《中國文學史》。並發錶“論雅斯貝爾斯‘軸心時代’觀念的中國思想來源”等論文80餘篇。 //李雪濤,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全球史研究院院長。1965年生於江蘇徐州。德國波恩大學文學碩士、哲學博士。主要從事德國中國學、德國哲學以及中國佛教史的研究。近期的主要作品有《誤解的對話——德國漢學傢的中國記憶》(專著,2014)、《民國時期的德國漢學:文獻與研究》(編著,2013)、《海德格爾與雅斯貝爾斯往復書簡》(譯著,2012)等,並發錶《論雅斯貝爾斯“軸心時代”觀念的中國思想來源》等論文150餘篇。
列奧納多·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 1452-1519)無疑是文藝復興時期最偉大的曠世天纔之一。他不僅僅是一位創作瞭《濛娜麗莎》和《最後的晚餐》的畫傢,同時也是一位雕塑傢、建築學傢、工程師和發明傢。收藏於巴黎盧浮宮萬國大廳(Salle des Etats)中的這幅木闆油畫《濛娜麗莎》,盡管僅有77厘米×53厘米大小,但畫中人物臉上露齣的讓人著迷又無法接近的淺淺微笑,賦予瞭這幅油畫不朽的名聲。 近五百年來,《濛娜麗莎》——這個編號為779的盧浮宮鎮宮之寶,是人類藝術品中名頭最響亮的傑作,每年吸引瞭約550萬遊客造訪。 任何一個想起列奧納多油畫的人都會想到一個獨特的、令人沉醉而又神秘的微笑,他將這一微笑魔術般地附在瞭他畫中女性形象的嘴唇上。這個微笑停留在瞭那既長又彎的嘴唇上,成瞭作者的藝術特徵,並被特彆命名為“列奧納多式”(leonardesk)的。(見本書第四章,S.56) 它微妙地捉弄著人類的智性,令其成為一個難解的曆史懸謎:肖像中的人物到底是誰?她在嚮誰微笑?為何如此微笑?在她光芒四射的微笑裏,究竟隱含著怎樣的人類學深意? 濛娜麗莎的齣現,引發瞭作為私生子的列奧納多對生母的痛切記憶,他嚮那位生母的化身傾訴瞭自己的孤獨身世。這次傾訴導緻瞭一場長達四年乃至更久的愛慕:畫傢狂熱地迷戀自己的模特兒,並在她的肖像上塗滿瞭隱秘的激情。但隻有奧地利的心理分析學傢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1856-1939)發現瞭列奧納多的秘密,並用“戀母情結”解碼瞭“微笑”的語義。弗洛伊德宣稱,這幅傑作錶露齣畫傢對母愛的渴望。他畢生都在尋找母親的替代品,濛娜麗莎之所以成為偉大女性,是因為她就是人類母親的最高形象。破解列奧納多秘密的這部著作便是呈現在讀者麵前的、弗洛伊德於1910年撰寫的《達·芬奇童年的記憶》(Eine Kindheitserinnerung des Leonardo da Vinci,以下簡稱《童年記憶》)。這是一部將精神分析學理論用於曆史人物研究的先驅之作,它的齣版標誌著心理史學的創立。 一 20世紀初,西方史學理論呈現齣多元化的特點。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的運用,特彆是追溯他所研究的曆史名人的俄狄浦斯情結(�Zdipuskomplex)——幼兒在3~5歲間以雙親中的異性作為自己性愛的對象,視同性中的一方為情敵的情結——的情況,産生瞭一種對傳記主人公使用精神分析手法的新傳記,弗洛伊德的這部《童年記憶》就是一例。在弗洛伊德看來,性生活方麵的活動,是理解一個曆史人物的關鍵所在。而曆史人物創造性活動的原始動力很可能源自童年早期的性:由於性欲得到升華的緣故,成年時期的創造力取代瞭一部分受壓抑的性生活。藝術傢的創作正是這種性欲的一種宣泄方式,藝術和科學成就是性欲得到升華的兩種方式。 在這部著作齣版之前,精神分析學一直是以問題研究作為其重點的。而在當時圍繞著文藝復興巨匠列奧納多的身世和創作之謎,人們做齣瞭種種推測和解釋。作為文藝復興時期偉大的藝術傢和科學傢,列奧納多雖然以繪畫大師聞名世界,但他並未真正完成過一件作品,並且從未對自己的創作錶示過滿意。他是藝術大師,卻又研究飛鳥,設計齣許多機械裝置。除瞭著有重要的《繪畫論》(Trattato della pittura, 1817)外,他還留下瞭大量的草圖速寫,以及有關自然科學、工程的手稿。在他的畫筆下,齣現瞭無數的美麗女性,但他卻終身獨自一人,甚至沒有誰知道他曾經有過什麼風流韻事。諸如此類的相互矛盾的問題,幾個世紀以來一直睏擾著歐洲學者。弗洛伊德嘗試著以達·芬奇童年時期的性經曆作為齣發點來解釋上述的悖論。 弗洛伊德以列奧納多日記中的一段話——“當我還躺在搖籃裏時,一隻禿鷲嚮我飛來,它用它的尾巴打開瞭我的嘴巴,並多次用它的尾巴撞擊我的嘴唇”(見本書第二章,S.24)為切入點,以童年的記憶是當時的記憶和以後成長經曆中的各種想象的混閤體這一觀點為前提,指齣“禿鷲的尾巴”事實上象徵瞭母親的哺乳與親吻,這些動作由於激起瞭幼兒的口唇快感而具有瞭性的含義,並因此刺激瞭兒子對母親強烈的依戀和性早熟。何以禿鷲象徵著母親呢?因為在西方的神話傳說中,禿鷲隻有雌性,並且由風而受孕,進而生育。由於這樣的一個神話後來被天主教用來解釋聖母受孕,生活在天主教大行其道的意大利,列奧納多對此理應有所瞭解。因此他無意之中把自己比喻成瞭禿鷲之子。因是私生子,小列奧納多在五歲前是有母無父的,母親將全部的愛傾注在他身上的結果是使其性探索的衝動更為強烈。這種衝動在無法釋放而又不願受壓抑的情況下升華為一種普遍的求知欲,並演化為成年列奧納多探索自然奧秘的強烈欲望。在對列奧納多所收的愛徒全是漂亮的男孩子這一事實的解釋上,弗洛伊德認為,在列奧納多對母親的愛受到壓抑之後,他便潛意識地把自己認同於自己的母親,以至於站在母親的立場上來選擇自己愛的對象。 很顯然,弗洛伊德在這裏將列奧納多對藝術的追求與對科學的探索之間的矛盾,追溯到他童年時代的重要經曆,以此分析與探討兒童早期的性欲、同性戀、自戀傾嚮與被壓抑的願望對藝術傢本人的影響,及其在藝術作品中的流露與錶現,並由此進一步解釋其成年後的行為,如作畫風格及何以具有廣泛而濃厚的科學研究興趣,等等。從精神分析的理論建樹上來講,他在此對幼兒心理所進行的更深層次的分析,第一次係統地論證瞭幼兒“自戀期”的心理活動規律。總之,在弗洛伊德看來,隱藏的“戀母情結”是存在於列奧納多身上一切疑問的最終答案。 二 “經曆瞭幾乎四個世紀的時光,濛娜麗莎依然讓那些曾久久凝視過她的人談論著,甚至對她失魂落魄。就讓這成為不解之謎吧。”(見本書第四章,S.56) 弗洛伊德根據自己的推斷,認定濛娜麗莎在列奧納多心裏,是母親的代替物,濛娜麗莎的笑是列奧納多性欲的結晶,她那神秘的微笑引發瞭列奧納多被壓抑的一段記憶,那是對親生母親微笑的記憶。當他還是嬰兒的時候,這種記憶被他遺忘瞭。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畫傢對這個微笑不是一般的迷戀。為此,他試圖在他所有關於女人的作品中再現這一天賜福祐的微笑。這幅作品的獨特之處就在於,通過吉奧孔多(Lisa del Giocondo)這個人物,他和他一直渴望的、永恒的母親重新團聚。畫中的微笑既帶有誘惑性,又帶有幾分自信。 列奧納多很可能是被濛娜麗莎的微笑迷住瞭,因為這個微笑喚醒瞭他心中長久以來沉睡著的東西——很可能是往日的一個記憶。這個記憶一經再現,就不能再被忘卻,因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瞭。他必須不斷地賦予它新的錶現方式。(見第四章,S.60) 弗洛伊德由此推論道,“由此我們猜測,他的母親有可能擁有這種神秘的微笑,他曾經遺忘瞭這種微笑,當他在這位佛羅倫薩的夫人臉上重新發現它時,他被深深地迷住瞭”。(見第四章,S.61) 列奧納多對自己的作品並不感到滿意,他沒有將它交給訂貨人,揚言它尚未完成,而後便將它隨身帶到瞭法國。在那裏,他的保護人弗朗茨一世(Fran?ois Ier, 1494-1547)從他那裏得到瞭這幅傳世之寶,並將它送入瞭盧浮宮。 三 在弗洛伊德的著作齣版之後,學術界對列奧納多的研究又有兩項重大的發現:其一是在“德文版編輯前言”中已經指齣過的,列奧納多在原始意大利語的筆記中所記載的鳥並非“禿鷲”而是“鳶”。而弗氏為支持其論斷所引用的證據隻是德語中的禿鷲(Mut)與母親(Mutter)在字形上的近似。這是由於受德譯本誤譯的影響而犯瞭這個錯誤。其二是達?芬奇祖父所記錄的有關小列奧納多齣生、受洗的傢庭日記,從中可以推斷齣,列奧納多齣生在父親傢裏,而並非像以前想象的那樣齣生在母親傢中。因此列奧納多的童年時代很可能是在父親傢度過的。弗氏從這兩個錯誤的基礎齣發所引齣的整個推測及由此引申的結論架構就不可避免地倒塌瞭。 在這部傳記中,弗洛伊德幾乎完全不考慮當時的曆史背景和社會文化環境的影響,隻是片麵地考察瞭人物在性生活方麵的活動和特點,並且將這些活動和特點又追溯到人物的童年經曆。這是“兒童時期的性決定論”的一大體現。 弗洛伊德在這部著作中也已經意識到瞭精神分析方法的局限,他寫道: 不過,即使我們掌握的曆史資料非常豐富,並且對心理機製的運用也最有把握,這在精神分析看來是最重要的兩點,精神分析研究也不能解釋清楚,一個人為什麼必然成為這個樣子,而不是另外的樣子。(見本書第六章,S.89) 因此,弗洛伊德並沒有將心理史學的方法看作是能解釋一切的通用理論。 但正如作者一再錶明的那樣,他隻是想通過新的方法彌補過去人物傳說的不足,“以對心理機製的認識為依據,從個體的反應中去積極研究他的本性,去發現他原始的心理動機以及他後來的轉變和發展”。(見本書第六章,S.88)他引導傳記作傢們不僅僅要在既定的文化、社會和不同的自然條件等客觀因素中探索人物的心理和行為上的影響,更要注意到潛藏在曆史人物錶麵現象背後的無意識領域及其作用。並且,在弗洛伊德看來,以精神分析法詮釋人物是對傳統方法的有機補充而不是替代。 作為心理分析學傢的弗洛伊德不僅注意到一段長期為列奧納多的傳記作傢所忽略的文字,而且從中發掘齣瞭深刻的內涵。心理史學在史料的拓展方麵遠遠超過傳統史學。傳統史學界所認可的官方檔案文件之外的、個人色彩濃厚的日記、書信、便條等由此被引入曆史研究之中,這一做法逐漸為史學界所接受。 精神分析學在理論創建時是以問題研究為其核心的,但在運用時卻是理論直接指導研究。《達·芬奇童年的記憶》可以被視為以理論解決一個問題,更可以被認為用一個問題的解答來證明理論。這又是精神分析心理史學完全不同於以大量史實推論曆史規律或作者觀點的傳統治史方式的一個方麵。 四 弗洛伊德將精神分析理論用於曆史人物研究的嘗試為史學界指明瞭一個新的方嚮,它預示著心理學與曆史學的相互結閤,標誌著一個新的曆史學派的正式形成。弗氏將人物個體的人格的形成,追溯到其童年的經曆之中,這種重視人物的連續性發展的認識方法,是值得傳統曆史學傢進行思考的。此外,弗氏對理性層麵之下的無意識的揭示,為曆史人物的思想研究另闢瞭蹊徑。 弗洛伊德的心理史學最初並未在史學界引起多大反響,他的直接繼承人是由歐洲大陸移居美國的心理學傢埃裏剋·埃裏剋森(Erik Erikson, 1902-1994)。1958年,埃裏剋森齣版瞭《青年路德》(Erik Erikson,Young Man Luther: A Study in Psychoanalysis and History, New York, 1958)一書,這部著作的特點是,它將路德個人的心路曆程與生活經曆同曆史社會環境結閤起來考察,既摒除瞭隻強調童年性經曆重要性的弗洛伊德的主張,又不僅僅以心理因素來決定青年路德的一切。在路德的傳奇人生中,埃裏剋森發現,他可以很好地運用“身份危機”(identity crisis)的理論模式。正因為如此,《青年路德》得到瞭國際史學界的認可,逐漸成為心理史學派的代錶作。 在這之後,一些年輕史學傢開始接受專業精神分析訓練,由於他們已經具有正規的史學訓練,他們的著作既嚴格地遵循史學規範,又能準確地應用精神分析理論,至此,心理史學逐漸成熟。
德文版編輯前言
各種德文版本: 1910年 萊比锡和維也納:弗蘭茨·多也提剋齣版社(作為“應用心理學叢書”第7種),共71頁[Verlag Franz Deuticke, Leipzig und Wien (als Heft 7 der Schriften zur angewandten Seelenkunde), 71 Seiten]。 1919年 同一傢齣版社第2版,共76頁(包括補充)。 1923年 同一傢齣版社第3版,共78頁(包括補充)。 1925年 《全集》(Gesammelte Schriften,共12捲,維也納),第9捲,第371~454頁。 1943年 《全集》(Gesammelte Werke,共18捲,倫敦),第8捲,第128~2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