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23
顛倒 epub pdf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2024
· 汪暉是當代中國學者中備受矚目也備受爭議的人物之一。本書是係統展示作者直麵當代思想文化問題研究姿態的代錶性作品集結。
· 《顛倒》迴顧瞭自八十年代以來中國生發的重大思想文化問題,作者以一個學者的角度,拾檢消失的中國時代記憶,探討二十世紀中國社會變遷背後復雜的曆史動因。
· 作者眼界寬廣,在對當代的研究中展開曆史的視野,古今中外,縱橫捭闔,體現瞭一個知識分子重新認識當代世界的使命感,一種新的曆史觀的努力。
· 這是一本學術專著之外的汪暉。全書所選文章不同於汪暉的理論著作,可讀性強,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顛倒》收入五個部分的作品:一、人物迴憶;二、重要著作的序言;三、對當代中國社會和思想文化領域的研究;四、《讀書》編輯手記;五、世界曆史問題探討。所選篇目皆是作者在這一體裁裏的代錶作品,並且可讀性和傳播性較強,既呈現齣作者的思想脈絡,也使讀者比較容易地追隨作者的視野進入對當代思想文化問題的探尋。
汪暉無疑是當代中國學者中備受矚目也備受爭議的人物之一,這與他直麵當代思想文化問題的研究姿態密切相關。本書即是係統展示作者這種研究姿態的代錶性作品集結。
作者的研究起點和重要思想資源是魯迅,讀完全書,會對其問題意識、思考方式和深度,甚至行文風格,均有很深的魯迅的烙印這一點印象深刻。不管是紀念人物、追溯往事,還是分析曆史、批判現實,作者都深懷情感,目光如炬,解剖的刀刃犀利深刻。從對自己導師的懷念,到對魯迅的理解,到分析甚至直接介入社會運動,到執掌《讀書》雜誌十年推齣的問題討論,再到最後敘述猶太人在歐洲和亞洲的遷徙故事,作者在《顛倒》中展開縱橫兩個方嚮的視野,而貫穿始終的,是對於二十世紀中國和世界的變遷的分析,是對於社會和曆史復雜交錯的動因的思考,是一個知識分子重新認識當代世界的使命感,是提齣一種新的曆史觀的努力。
汪暉,清華大學教授,當代中國著名學者,研究領域為思想史和當代思想文化。 主要著作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無地彷徨:“五四”及其迴聲》《死火重溫》《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去政治化的政治》《東西之間的“西藏”問題》《彆求新聲》《聲之善惡》等。2013年獲意大利帕西奧利奬。
“視野叢書”總序 北島
自序
第一編 重影
重影
明暗之間
——記石承先生
“火湖”在前
——記唐弢先生
金沙江之子
墓園· 顛倒
第二編 死火
死火重溫:
——《恩怨錄—魯迅和他的論敵文選》序
《死火重溫》序
第三編 十年
中國“新自由主義”的曆史根源(緒論)
小小十年
——《二十一世紀》與《學人》
《改製與中國工人階級的曆史命運》附記
第四編 夜的孩子
聯係著我們又分離著我們的桌子
雙重否定的等待
意外死亡,或尚未終結的曆史
二十年,不息的歌吟
讀圖時代的《麥客》
從“無力”中尋齣“希望”
在“具體的敵人消失以後”,我們如何歌唱?
“法西斯細菌”
賽義德的遺産
曆史的鏵犁
時間的劃痕
“差異與分歧如狂風暴雨”
藝術地政治,政治地藝術
踏上死者的立場
夜的孩子
第五編 超越紀念碑
公理、時勢與越界的知識
——在帕西奧利奬(Luca Pacioli Prize)頒奬儀式上的演講
紀念碑的限度,或真知的開始
“火湖”在前
——記唐弢先生
我早想寫點關於唐弢先生的文字,在他生前,在他走後,這想頭像擺脫不開的灰色的影子時時追逼著我。在秦嶺深處,多少次抬頭望著遠處無盡的靜穆的山巒,聽著淅淅瀝瀝的冷雨,心中隻能憶起告彆時的場景:先生走近我,神色黯然地說:“我一嚮不願占去你寫作的時間,但早知如此,不如留在北京幫我寫魯迅傳”;又拉著我的手說:“或許你迴來時,就見不到我瞭。我老瞭。”他的聲音在我的雨中的記憶裏是悲涼的,那時先生果然已長臥病榻,在生命的盡頭孤獨地掙紮。得到先生病危的訊息是一個煙雨迷濛的早晨,我從山中星夜趕迴北京,但他雙目緊閉,對我的呼喚毫無反應。
今年的春天來得真早,但先生已命歸黃泉;想起先生的晚年,每天從早至晚,獨坐燈下,苦思冥想,寫作不輟;想起他病中的生活,每日頑強地掙紮,時好時壞,充滿瞭痛苦與渴望,仿佛一個孤獨的、注定要失敗的登山者。我默默地想:或許隻有在死亡的深淵中,他纔能得到休息。先生不是他所喜愛的魏晉名士式的人物,而是一個入世的、始終關注著現實的人,雖然他的心底裏蕩漾著浪漫的詩意。不止一次,在他的書房裏,他說到高興處竟搖頭晃腦地背誦戴望舒、徐誌摩、孫大雨等現代詩人的詩,那聲音洪亮又帶著濃厚的鎮海鄉音:
飛著,飛著,春、夏、鞦、鼕,
晝,夜,沒有休止,
華羽的樂園鳥,
這是幸福的雲遊呢,
還是永恒的苦役?
……
假使你是從樂園裏來的,
可以對我們說嗎,
華羽的樂園鳥,
自從亞當、夏娃被逐後,
那天上的花園已荒蕪到怎樣瞭 ·
我知道,先生的心裏從未失去過對遙遠的生活的幻想,他不自禁地問:自從亞當、夏娃被逐後,那天上的花園已荒蕪到怎樣瞭?不過先生又總是立刻從幻想中迴到現實,他自己說,由於他的齣身和經曆,他離“天上的花園”遠瞭一點,他的腳踩在中國的大地上,和農民父兄們一同熬煎著苦難。在劍橋訪問(1983 年)時,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徐誌摩,幾乎為誌摩的詩的想象所覆蓋,但靜下一想,卻又覺得誌摩“仰臥著看天空的行雲”時候多,而很少“反僕著摟抱大地的溫軟”;他吟味著誌摩的“悄悄的我走瞭,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又覺得在曆史的重軛下不該如此的輕鬆灑脫。我私心裏覺得,先生活得太纍,牽係於中國、於現世的太多,這於他的詩情、他的學者生涯的充分發揮未必都是益處。當我看著先生那樣認真地放下手頭的工作去參加各種會議時,當我發現即使焦唇敝舌也不能勸阻他寫那些與現實相關的短文時,當我發現到瞭晚年,他的性情變得急切而且更加直言不諱時,我每每地覺得他太認真。舉世滔滔,奔走相競;清流濁流,何時能分?有時我真想問一句:自從亞當、夏娃被逐後,那天上的花園已經荒蕪到怎樣瞭?
先生那時是不會迴答的,但現在,我想先生一定知道答案。不過,我忍不住地問:在茫茫的青空中,也覺得你的路途寂寞嗎?我聽不到先生的迴答。但我知道先生生前時時是憂鬱的,雖然他總是麵帶微笑,聲如洪鍾,不失學者的優雅風度。記得是在1988 年的年底,我陪先生住在賓館裏寫《魯迅——一個偉大的悲劇的靈魂》,每晚躺在床上,在暗中聽先生講他的過去:他的童年,他的寄人籬下的少年,他靠自學走上文學道路的數倍於人的艱辛,以及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文壇掌故……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談到幾十年來在中國的殘酷的政治鬥爭和復雜的人際關係中的經曆,當說到朋友間的友誼和失和時,我感到他心裏有一種很深的隱痛。
在黑暗中,我看著先生斜支起身體,聲調變得急切而復雜;我知道,我太年輕瞭,年輕到一句話也說不齣的程度。我也嚮先生談過我對生活的想法,不想先生卻覺得我的想法過於復雜,這纔知道心中存著天上的樂園的我,其實更深地、幾乎是宿命般地陷於現世的泥淖。先生事後給我寫瞭封信,說:
昨天談話,我覺得很好,可以增進彼此瞭解,我似乎覺得連心也貼近瞭一步。我至今還不明白,像你那樣年齡、環境,為什麼有那樣復雜獨特的想法。你對問題不隨便放過,這當然是主要的一麵,但什麼使你有這樣習慣的呢?我年輕時性格內嚮,喜歡沉思而不多開口,原因是多年來一直寄人籬下(我從14 歲即寄活彆人傢裏),不得不時時約束自己。你呢?為什麼會有那樣奇特的想法?我認為一個有社會感和時代意識而生在中國(包括大作傢、大詩人)的人,要不憂鬱、孤獨,實在睏難(你看,我仍不免要提及時代)。時代如此,不過每個人的錶現又各不相同。……魯迅對中國社會的思考的確比現在一般研究者所說的要深刻的多,但韆萬不要將他放在悲觀絕望的深淵中,我想你是不會的,你沒有忘記他對悲觀絕望的反抗。
可是,先生,您在病倒之前,為什麼又那樣迷惘呢?您分明地說:您一生中有過許多挫摺,幾入絕望之境,但您終於沒有失去過信心,而現在,您卻有些理不清頭緒瞭。其實我自以為是理解的。您不是說過:一個生在中國而又有社會感、時代感的人,要不憂鬱、不孤獨,實在睏難麼?倘若這人的心底裏又追念著那個永遠不能抵達的荒蕪的花園,那麼他將承受怎樣的內心的摺磨——不單是對現世的感受,而且還有內省時的痛楚?
晚年的先生時時說起生老病死,但不知怎的,在我的記憶裏,那聲調總和他誦讀《樂園鳥》的抒情的聲音纏在一起。也許這兩種情境都來自一個經曆瞭現世苦難的人麵對天國時的虔誠。我知道,對於死,先生是坦然的。他說過,我做得太少,也太貧乏瞭,如果靈魂必須受審,我便是自己靈魂的審判者,“火湖”在前,我將毫不遲疑地縱身跳下去,而將一塊乾淨的白地留給後人。先生又一次提到瞭“火湖”這個聖經上的詞,那英文是:And whosoever was not found written in the book of life was cast into the lake of f ire。66 年前,唐弢先生曾被他的英國老師勃朗夫人叫起來分析這個句子,而學校外麵正響著緊密的槍聲。年輕的先生用不很純粹的英語答非所問地說:
在我開始分析之前,先得把這句話的意義弄清楚,這是靈魂受審時的規則:若有人名字沒記在生命冊上,他就被扔在火湖裏。現在,火湖就在眼前,可是我們的名字呢?題在生命冊上瞭嗎?
也許我能理解,先生為什麼總是不能剋製地寫那些在彆人看來是“應景”的文字,而終於沒有完成他個人處心積慮的願望——他的魯迅傳和文學史。因為,六十餘年來,那“火湖”總在麵前,烈焰在他前後激蕩,他怎能那樣靜穆地在生命冊上從容刻寫他的名字呢?
但我心底裏還有一個冷酷的聲音:這是先生的不幸,但不幸的不隻是先生。
今年 1 月 4 日的傍晚,我突然接到若昕的電話,告以先生已於上午仙逝。我站在路邊電話亭的高颱上,聽任鼕天的寒風吹拂,心頭的記憶卻怎麼也連不成片。為先生的喪事和紀念活動而奔波,勞人碌碌,迴憶卻如鼕天的枯草一般僵臥著。紀念性的學術討論會開得隆重,那麼多師友寫瞭文章,先生的四十餘本著作俱在,我又何必多言呢?直到聽說有人指責先生晚年培養的博士生並非“接班人”而是“掘墓人”時,我的記憶纔如越鼕的枯草一般蘇生過來,像是要藐視那些匿名的孱頭們。但記憶依舊是零落的,就像魯迅先生形容的那樣:好像被刀颳過瞭的魚鱗,有些還留在身體上,有些是掉在水裏瞭,將水一攪,有幾片還會翻騰,閃爍,然而中間混著血絲,連我自己也怕得因此汙瞭鑒賞傢的眼目。
在我的印象裏,先生的學術有兩塊基石:一是史,一是詩。
在他看來,一個從事文學工作的人,可以不寫小說,不寫散文,但倘不寫點詩,那就不必搞文學瞭;而一個研究者,又必須多讀史,從曆史中總結齣理論,所以他又一再推崇章學誠的“六經皆史”。不過,我覺得,史也好,詩也好,在先生那裏又總是立足於最日常的現實生活。他喜歡說魯迅小說的現實主義是開放的,因為映現著中國的曆史生活,又充滿瞭詩情。追隨先生學習的幾年,我自覺學到的並非具體的東西,而是一種觀察人世的方式:從最日常的現實關係中審視對象,又從超越瞭這種現實關係的位置上審視對象。先生的嚴正與寬容似乎來自一種切身的體驗。先生論林語堂,以為他把紳士鬼和流氓鬼萃於一身,他覺得林語堂先生有正義感,比許多文人更強烈的正義感,同時又十分頑固,和他同鄉前輩辜鴻銘一樣冥頑不化,例如明知沒有的事,卻要批評什麼“馬剋思生理學傢”、“馬剋思列寜自然科學”。不過先生並不就此把林先生說得一無是處,他從林先生無中生有、深文周納卻又沾沾自喜的神態中看到瞭一種“詩意”:林先生是天真的,雖然偏頗,隻要不是存心捏造,有時倒比中庸主義坦率,能夠說齣多一點真話。
先生常說:生活的復雜在於,有是非,還有似是之非,似非之是,不能一概而論。1986 年至1987 年,關於周作人齣任僞職一事眾議紛紜。先生的看法自然也有從民族大義齣發的一麵,但更多的是談生活的小事,談周作人在處理傢庭事務中的那一麵,他失望於周作人自私卻又欲加以掩飾的陰暗心理,因為他不能忘懷當年談婦女問題、介紹卡本特、藹理斯的周作人。至於“大義”,先生也是從日常生活之中體會的,他幾次談到魯迅在救國宣言上找尋周作人的名字的細節,他的心陣陣作痛,禁不住淚下潸然。他後來寫道:愛護人,愛護一個人的清白乃至開明的曆史,難道這隻是單純的、僅僅由於所謂手足之情嗎?
我自己是感受過先生的愛護的人,但因年輕和任性,又為這愛護而冒犯過先生。讀書期間,先生曾要求我們在發錶論文前先送他審閱,這是他積幾十年文字生涯的經驗而做齣的規定。1986年我寫瞭一篇關於《野草》的論文,兼及魯迅與尼采、基爾凱廓爾等存在主義先驅的關係,未經先生審閱便交約稿的先生帶走。有人告到先生那裏。先生立即命我將文章復製一份給他,我在送文章時又附瞭一封信解釋。先生後來給我寫信說:彆人說起此事時,他未發錶意見,“我不能輕率地在人前說我的研究生‘是’或‘不是’。我當然有我自己的看法,但不會勉強我的研究生一定要和我抱一緻看法,和我不同意見,隻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我還是尊重的,也不會影響我對他為人或文章的看法。正因為這個緣故,我和你們談話時,總是談寫法方麵多,談思想內容(除非我完全不能接受的顯著的錯誤)少,因為意見容許有各人自己的體會和見解。”他又多次以嚴復“一言之立,數月踟躕”相告,他在信中說:
……我從魯迅那裏學到的東西不多,但我以為謹慎、認真、勤奮是從他那裏來的,魯迅沒有以謹慎教育人,隻是我覺得魯迅尚且如此謙虛小心,我就應當謹慎為是;認真是正麵的,直接的;勤奮集中在“鍥而不捨”這點上,不急於求成。但這種感覺又常常是和個人的境遇相結閤的。……
先生仔細地寫瞭閱讀意見,並讓我交給研究生院,以防萬一。他就是這樣地愛人以德,同時又並非脫俗的訓誡,而是“入俗”的愛。
先生的嚴正與寬容中隱含著一貫的原則,那是作為學者和普通人的良知或道德感。先生一生研究魯迅,但他即便在魯迅研究中也從不固守教條,而是從生活的進程中汲取思想的動力。他的魯迅傳起初定名為《魯迅─一個天纔的頌歌》,但動筆之後,卻又改為《魯迅─一個偉大的悲劇的靈魂》,這之中隱含瞭先生對中國社會和魯迅的不斷深化的認識。“文革”之後,先生覺得必須改變自己的習慣思路考慮問題,正是寫舊的不願,寫新的又一時不能,但經過痛苦的思考,他終於重新開筆,寫齣瞭諸如《西方影響與民族風格 ─中國現代文學發展的一個輪廓》《四十年代中期的上海文學》等精彩的篇什。為研究魯迅學醫的過程,他東渡日本,收集瞭大量蘭學資料;為研究魯迅與尼采的關係,他不但閱讀尼采的著述,而且比較瞭許多大部頭的論著(如盧卡奇的《理性的毀滅》);……我時時驚異於先生以七十多歲的高齡仍葆有這樣的求知的、開放的心態,但這不正是一切以探求真理為目標而不是把真理據為己有的真正的學者的品格麼?
記得是在1989 年的下半年,某權威雜誌約請先生寫一篇評論“重寫文學史”的文章。我曾勸先生不要寫,因為倘先生錶述他的一貫的見解,自然不閤時宜,而且先生的手頭還忙著他的魯迅傳。但先生還是寫瞭,這一是因為他早就對現有的文學史——包括他自己主編的兩種文學史不滿瞭,他在“新時期”寫下的關於藝術風格和文學流派,關於錢鍾書、廢名、師陀、張愛玲的文字也都是為重寫文學史做準備;二是因為從魯迅那裏他學到的還有對青年的愛惜與保護。對於研究過文網史的先生,他是深知中國的有些文人深文周納的本領的。在他看來,文學史總是要重寫的,重寫的過程中自然也有是非,但那是學術的是非,也可以說是學術研究中的正常現象。該雜誌先是壓下瞭先生的文章,後來又復製幾份當時的批判“重寫文學史”的文章連同先生的文章一同寄迴,供先生“參考”。先生又一次將文章寄給該雜誌,隻作瞭個彆文字的處理,並聲明不得修改他的觀點,否則退迴即可。結果先生的文章在稍晚之後登齣時被移入“爭鳴園地”,而後麵又刊發瞭另一位先生批判“重寫文學史”的雄辯的大作。先生見我時苦笑道:還是你說得對嗬!
我無言以對。我沒有見過年輕時的先生,沒有見過中年時的先生,我見的是“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先生。倘人真有孔子所說的那個“進德之序”的話,先生的一生也在不斷發展。師母說先生晚年的性情有很大變化,我則從而知道所謂“不勉而中”的境界其實是有代價的,甚或有緻命傷。不知怎的,我總想起魯迅憶韋素園時的話,是:他太認真;雖然似乎沉靜,然而他激烈——對於先生而言,這是一種老年的認真和激烈,一種身處生命終端不願做一點違心之論的良知!
但魯迅的追問仍在:認真會是人的緻命傷麼?魯迅那時的迴答是:至少,在那時以至現在,可以是的。那麼,在二十世紀將盡的此刻呢?魯迅的原話是:“一認真,便容易趨於激烈,發揚則送掉自己的命,沉靜著,又嚙碎瞭自己的心。”嗬,先生,我終於明白瞭您不能縱情馳騁於浪漫天國、不能任性瀟灑於曠野荒原的原因。我心中懷著遺憾,卻沒有勇氣再問:自從亞當、夏娃被逐後,那天上的花園已荒蕪到怎樣瞭?歸真返璞,先生的自由隱藏在他的樸素、平實、散發著塵世氣息的日常生活之中。
看一看日曆,已是清明。生命冊上深深地鎸刻著先生的名字,“火湖”卻仍在作為生者的我的麵前。現在燈火明亮著,入夜的街上仍有嘈雜的聲響,而先生卻聽不見、看不到。但我又分明地在深的夜中看到先生的眼睛,沉靜中帶著渴望;“先生之謂易”,而先生終於是沉默的。我記起先生晚年喜愛的艾青的《魚化石》:
你絕對靜止,/ 對外界毫無反應,
看不見天和水,/ 聽不見浪花的聲音。
先生曾評論說:自由在天邊召喚,詩人渴望聽見自由的聲音,好比魚的渴望聽見浪花的聲音。我知道先生如魚化石一般是不甘的,他的夙願未竟,在人生的大海中,他既盼望齣發也盼望到達。然而,我想,即使讓先生如死火般地復活,他也不會是一個純粹的寜靜的學者,他還會說:那我就不如燒完。倘若我為失去導師而痛惜,他定會說:走自己的路,“問什麼荊棘塞途的老路,尋什麼烏煙瘴氣的鳥導師!”
我說:先生,您終於是魯迅的弟子嗬!
1992 年清明於紛紛細雨中
……
自序
今年初春,我離開有些寒冷的北京,經多哈,往約翰內斯堡。
這是我的第三次非洲之旅瞭。行前,北島幾次電話,都是督促我盡快完成為《今天》所做的專輯。按他的說法,專輯的目的,是以作者個人的經曆和思想軌跡,以小見大,呈現時代的變遷。雖然我按期收到寄來的《今天》雜誌,但大約是為瞭給我一點編專輯的啓發,也為瞭給我一點壓力,北島不惜重復地將新齣版的張承誌專輯、徐冰專輯、李零專輯和韓少功專輯一一送給我。從一年前說定編輯這份專輯起,他的督促電話就沒有斷過。這些已經齣版的專輯如此精彩,真讓我難以著手。去年夏鞦之間,我將自己的舊作統統交給編輯經驗豐富的何吉賢,拜托他從這些舊文稿中選擇若乾,按照《今天》的要求,編成專輯的模樣。吉賢慨然應允,給瞭我很大的鼓舞。
但北島說:至少有一篇必須是沒有發錶過的作品。這篇作品便是收錄在文末的《紀念碑的限度,或真知的開始》一文。至少有兩年吧,文章初稿一直存在我的電腦裏。這次登機之前,我匆忙將一些相關資料隨身帶上,在往南非的航程中,開始修訂和增補。藉著微露的舷窗透齣的天光,我一路沉浸在15 年前的舊事中,不覺間已經飛越亞洲和海灣地區,到瞭另一個大陸。在約翰內斯堡期間,除瞭幾次演講和交流之外,便是四處訪問,從約翰內斯堡到索維托,到處都是種族隔離的遺跡和反抗鬥爭的紀念碑,曆史的一頁似乎翻過去瞭,但新的排外浪潮讓人覺得翻過去的那一頁依舊停在半空,仿佛隨時復燃的死火。在憲法山(Constitution
Hil l),我躑躅於關押甘地和曼德拉的囚房,思考紀念碑的意義。
夜晚歸來,滿天的星鬥,除瞭臨近街上的酒吧裏偶爾傳來喧嘩的人聲,街道寂靜無人。我偶爾想,若是在這兒,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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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倒 epub pdf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汪暉也有另一麵,不過此麵都不彰,彼麵更不顯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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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曹文軒,1954年1月生於江蘇鹽城。中國作傢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作協副主席,北京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文學作品集有《紅葫蘆》、《甜橙樹》等。長篇小說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紅瓦》、《根鳥》、《細米》、《青銅葵花》、《天瓢》、《大王書》等。《紅瓦》、《草房子》、《根鳥》、《細米》、《天瓢》、《青銅葵花》以及一些短篇小說分彆被翻譯為英、法、德、日、韓等文字。獲奬40餘種,其中有中國安徒生奬、國傢圖書奬、“五個一工程”優秀作品奬、中國圖書奬、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圖書奬、宋慶齡文學奬金奬、中國作協兒童文學奬、冰心文學大奬、金雞奬最佳編劇奬、中國電影華錶奬、德黑蘭國際電影節“金蝴蝶”奬等。2004年獲國際安徒生奬提名奬,2016年4月獲得國際安徒生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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