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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约翰·厄普代克 著,杨向荣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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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4-11-05

商品介绍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ISBN:9787532775248
版次:1
商品编码:12215836
包装:精装
丛书名: 厄普代克作品
外文名称:Pigeon Feathers and Other Stories
开本:32开
出版时间:2017-08-01
用纸:轻型纸
页数:224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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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描述

编辑推荐

适读人群 :广大读者

  《鸽羽》是厄普代克早期短篇小说集,所涉题材都是其青少年时代经历的曲折变形,力图捕捉生活中遭到忽视或不期而遇的“美”,呈现着一种别具魅力的青涩。其中几篇如《A&P》、《家》等,是美国各种文学作品选本中的必选篇目。

内容简介

  《鸽羽》是厄普代克早期短篇小说的代表作,共19篇,均为作者于30岁前后所写,很多题材都是其青少年经历的曲折变形,洋溢着别具魅力的青涩。《鸽羽》是作者的一部短篇小说集,集中反映了作者不仅是一名长篇小说巨匠,也是一名短篇小说高手。《鸽羽》创作于1962年,是作者早期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作品主要描写主人公在当今科技高度发达的美国社会中常常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深感不安和苦闷,描绘了美国中产阶级的精神空虚,真实而细致地反映了他们在旧日的精神支柱崩溃之后所产生的彷徨与迷惘。

作者简介

  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1932.3.18—2009.1.27),集小说家、诗人、剧作家、散文家和评论家于一身的美国当代文学大师,作品两获普利策奖和国家图书奖,获得欧·亨利奖等其他众多奖项多达十数次。“性爱、宗教和艺术”是厄普代克毕生追求的创作标的,“美国人、基督徒、小城镇和中产阶级”则是厄普代克独擅胜场的创作主题,他由此成为当之无愧的美国当代中产阶级的灵魂画师,被誉为“美国的巴尔扎克”。

精彩书评

  ★“《鸽羽》中的这些故事,其力与美势不可挡。”
  ——《新领导人》
  
  ★“留给读者的印象,会是丰厚而崭新的洞察力。”
  ——《新闻周刊》
  
  ★“阅读厄普代克,想到的是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
  ——《威奇托福尔斯时报》
  
  ★“语声是原创的,叙述是精确的厄普代克以超然的态度直击情境与情感的中心。”
  ——《旧金山观察家报》

目录

  目录

  沃尔特·布雷吉斯 1

  挥之不去的欲念 9

  静物写生 21

  高飞 39

  魔法师应该打妈咪吗? 57

  庇护感 65

  亲爱的亚历山大 79

  说给妻子的爱语 84

  鸽羽 89

  家 115

  大天使 128

  亲爱的,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130

  天文学家 136

  A&P; 142

  医生的妻子 150

  救生员 160

  林中乌鸦 167

  波士顿的幸福男人,外婆的顶针以及范宁岛 171

  硬地,教堂礼拜,一只垂死的猫,一辆换来的车 185

精彩书摘

  A&P;��

  三个只穿着游泳衣的姑娘走了进来。我站在三号收银台旁,背对着门,所以等她们走过放面包的柜台时才看到。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个穿着绿色方格两截游泳衣的姑娘。她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子,皮肤晒得黑黝黝的,臀部肥大,显得柔软可爱。两弯白色月牙形印记正好位于臀部下端和腿窝的上面,那里好像是日光永远碰不着的地方。我站在三号收银台旁边,一只手放在一盒艾尔霍牌饼干上,忘了是不是已经把这盒饼干的金额打在收银机上了,于是,我只好又在机子上打了一次,这可把那个顾客气坏了,骂得我无地自容。她就是那种死盯着收银机不放的顾客。这个老妖婆颧骨上抹着胭脂,大约五十岁,眉毛光秃秃的,我知道她存心要找我的碴儿来消磨日子。五十年来,她都是这样盯着收银机过来的,可能还从没抓到过把柄呢。

  我好不容易把她的羽毛捋顺了,把她买的各种可口食品装进袋子——她从我身边走过去时冲我轻轻哼了声。如果生逢其时,她肯定会被活活烧死在塞勒姆山的——就在我打发她上路的工夫,三个姑娘已经绕过面包柜台转回来了,她们也没拿手推车,沿着道道柜台,顺着收款台和特种商品箱之间的过道,朝我这边走来。她们甚至都没有穿鞋子。其中就有那个身穿两截游泳衣的胖姑娘——鲜绿色的泳装,乳罩上的线缝都还是崭新的,裸露的肚皮依然很苍白,我琢磨,这套泳衣她可能刚买来不久——就是这个姑娘,长着一张绯红的圆脸蛋,鼻子底下两片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还有一位高个子的,头发乌黑,但卷得不是很得体,正对着眼皮底下有块晒斑,她的下巴显得长了些——你知道,这种姑娘的长相往往在别的姑娘看来显得非常“惹人注目”和“妩媚动人”,但其实并不真心这样认为。她们很清楚,正因为这样,大家才那么喜欢她——然后是第三个姑娘,身材不算太高。她是皇后,看样子是三个人中领头的,另外两个姑娘老在东张西望,扭捏作态。皇后没有这样,这位姑娘目不斜视,只是挪动着两条著名歌剧女主角那样白皙的长腿,慢条斯理地朝前走着。她走过来时,脚跟略微用劲,看上去好像并不经常光脚走路,而是先用脚跟着地,接着又把全身的重量移到脚尖上,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在试探地板的承受力,对地面施加一份额外的压力。你永远拿不准女孩子的心思(你真的以为她们在用心思盘算着什么吗?说不定无非就像关在玻璃罐里的蜜蜂在嗡嗡乱叫呢),不过,你可以想象,一定是她说服另外两个姑娘上这儿来的。现在,她正在向她们做示范——挺直身板,迈动步子时从容不迫。A和P是大西洋和太平洋茶叶总公司的简称,这里指该公司开办的超市。

  她身穿一件暗红色的——也许是米色的,我也说不准——游泳衣,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小结头,最让我惊讶的是泳衣上的两根吊带从肩上歪下来,松弛地挂在冰凉的胳膊上端,我猜想,这么一来,那件泳衣肯定向下滑动了一丁点儿,所以,泳衣上端明显露出一圈亮闪闪的边痕。要不然,你简直无法想象还有比这姑娘肩膀更白的皮肤。由于泳衣的吊带落下来,从泳衣上端到头顶,除了她的肉体,就一无所有了——从肩骨以下到胸脯的上半部,这片赤裸白净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张凹凸起伏的金属薄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照我看,这实在是太美了。

  她的头发本来是棕色,由于日光暴晒和海水浸染,已渐渐褪色,挽成圆鼓鼓的发髻,显得有些蓬松,她的脸看上去有那么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觉得,你穿着吊带松弛的游泳衣,走进大西洋—太平洋食品商场,自然只能板着这种脸了。她高高地仰起脑袋,以致把白皙的双肩上伸出的脖子拉得格外长,不过,我可一点儿不在乎这个。脖子伸得越长,她就越招人注意。

  她眼角的余光一定感觉到我的存在了,越过我的肩膀,也一定看到了站在二号收银台旁,一直张望着她们的斯托克西,但她根本没有惠顾我们。这位皇后完全没有注意我们。她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排排货架,然后站住,非常缓慢地转过身来,这种姿态惹得我心痒难挠。只见她和另外两个姑娘低声细语了片刻,那两个姑娘因为跟她挤在一块儿商量过了,显得舒坦自如了,接着三个人全都顺着过道依次来到猫狗食品柜台、早点面食柜台、通心粉面食柜台、米粉食品柜台、葡萄干柜台、调味品柜台、果酱黄油柜台、细条面食柜台、果汁柜台、饼干柜台和家常小甜饼柜台。我从三号收银台旁边顺着这条过道,一眼望到肉类柜台。我一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那个皮肤有点黑的胖姑娘拿起小甜饼,略微想了下又放回货架。这时,正好有一批顾客推着货篮车沿着过道走来——这三位姑娘却逆着人流朝前走去(我们这儿没有设单行路标或别的什么标志)——在人群中引起骚动。这些人刮擦到我们这位皇后白净的肩膀时,你瞧瞧他们的表现,有的抽搐了一下,有的人跳了一下,有的打了个嗝儿,不过他们很快就毅然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篮子,继续推着车往前走。我敢打赌,你要是在我们大西洋—太平洋超市引爆一枚炸弹的话,这些人还会照样漫不经心地伸手从货架上取下麦片,然后在购物单上划去麦片,嘟囔着说:“让我瞧瞧,还有一样东西没买呢,打头的字母是‘A’,是芦笋,噢,不对,没错,是苹果酱!”或者不管什么,他们总要唠叨一番。不过,毫无疑问,这次可让他们吃了一惊。有几个别着鬈发针的家庭主妇,甚至把货篮车推过去后还扭过头张望了一下,想证实她们看到的景象确实没搞错。
你知道,要是在海滩上看到一个穿泳衣的姑娘,那是另外一码事儿,在那种地方,阳光刺眼,谁也不会互相打量个没完,可是在大西洋—太平洋食品超市这种凉爽的地方,在荧光灯的照耀下,面对琳琅满目的货架,她却光着脚在绿色和奶油色的方格橡皮弹性砖地上,大模大样地逛来逛去,那又当别论了。

  “噢,我的爹,”站在我身旁的斯托克西说,“我可真有点发晕了。”

  “亲爱的,”我说,“使劲攥紧我吧。”斯托克西结过婚了,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相当于在飞机壳上划过两道标志,可是据我所知,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区别。他今年二十二岁,而我到今年四月才满十九岁。

  “过去了吗?”这位主事儿的已婚男子总算能张口说话了。我差点忘了说,斯托克西自认为将来总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也许是在一九九年吧,他会成为名叫大亚历山德罗夫彼得洛希基茶叶公司或别的什么商场的经理。

  他的意思是我们这个镇子离海边有五英里,海角上有个避暑胜地,而我们的商场正好位于市镇的中心,女人们从汽车里面出来到街上时,总穿着衬衫、短裤之类的东西。虽然她们都是些有六个孩子的女人了,腿肚子上像地图般布满了暴起的青筋,没有人,包括她们自己,会在乎这些的。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超市正好位于市镇的中心,如果站在超市的正门口,你就能看到两家银行、一幢公理会教堂、一个报摊和三个房产办事处,还有大约二十七个混饭吃的老杂务工,在挖中央大道的路面,因为下水道又坏了。我们又不是貌似生活在好望角上;我们是在波士顿市北面,镇里有些人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大海了。

  这时姑娘们已经到了肉类柜台旁边,在向麦克马洪打听着什么,他用手指了指,她们也指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堆成金字塔般的健乐牌桃子后面了。这时我们只看到老麦克马洪轻轻地抚弄着自己的嘴巴,目光追随着她们,打量着姑娘的关节;可怜的孩子们,我开始为她们感到惋惜了,她们也无可奈何。现在,到了这个故事令人伤心的部分,至少我们家人觉得伤心,不过我自己并不觉得多么伤心。今天是星期四下午,超市里空荡荡的,我们除了靠在收款机旁,等候姑娘们再次露面外,没有太多的事可干。整个店面就像一个弹球机,我不知道她们究竟会从哪条过道冒出来。一会儿,她们就从遥远的过道那头走了出来,只见几个姑娘围着电灯泡、加勒比海六人合唱队和托尼·马丁等这种你会纳闷简直是浪费材料的廉价唱片、六块一盒的糖果条,以及连三岁小孩看看都会散架的玻璃纸装的塑料玩具,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转来转去。她们又绕了回来,还是那位小皇后领头,手里拿着一个灰色的小罐子。从三号收银台到七号收银台,当时正好没人值班,只见她在斯托克西和我两人间犹豫着,可是,斯托克西总是那么走运,吸引来一个穿着灰色大宽裤的老家伙,手里拿着四大罐菠萝汁,蹒跚地朝他走去(我经常暗自纳闷,这些老瘪三要那么多菠萝汁究竟干吗用呢),于是,姑娘们就朝我这边走过来了。小皇后放下那个灰色小坛子,我用手指提起来,坛子很凉。这是王鱼牌美味纯酸奶油快餐鲱鱼: 四角九分钱;现在她双手空了,既没戴戒指,也没戴手镯,光溜溜的就像上帝刚刚造出来,我很好奇,她的钱会从哪儿出来呢?她的表情依然很正经,从那件满是小结头的粉红色泳衣上端正中的凹缝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一元钞票。这时,我感到手里提着的小坛子变得沉甸甸的。我心想,她可真聪明。

  大伙儿的好运气很快就完了。伦盖尔为停车场上一卡车卷心菜讨价还价了半天,然后走进来,正要匆匆走进那个成天藏在里面的经理室时,突然看到那三个姑娘。伦盖尔为人极其干巴古板,平时还在主日学校之类的地方教点儿课,可这几个姑娘偏就是没逃过他的眼睛。他走过来,冲着她们说:“姑娘们,这里可不是海滩。”

  小皇后的脸上泛起红晕,虽然那可能只是脸上的一块晒斑,她现在离我很近,我这才第一次注意到。“我妈让我来这儿挑坛快餐鲱鱼。”她说话的声音让我有些吃惊,先见到人,后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常常会有这种感觉的,发音是这样平淡、低沉,但是在吐出“挑”和“快餐”这两个话音时又显得那么优雅。刹那间我顺着她的话音,仿佛偷偷溜进她的起居室。她父亲和另外几个男人,穿着乳白色的外衣,打着蝴蝶领结,在起居室里围成一圈站着,几个穿凉鞋的女人从一个大玻璃盘里拿牙签挑出快餐鲱鱼。他们手里都举着酒杯,品尝着泡着橄榄和薄荷叶的带颜色的酒。我父母要招呼客人的话,顶多喝点儿柠檬水,就算碰上真正高兴的事,也只是用刻着漫画的大玻璃杯喝点希里兹牌啤酒。

  “当然可以,”伦盖尔说,“不过,这里可不是海滩。”他老重复这句话实在叫我感到可笑,好像他是刚知道这里不是海滩。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大西洋—太平洋超市不过是个大沙丘,他自己就是个救生员的头儿。他对我的微笑感到不快——我说过,几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这时他正全神贯注,拿出主日学校监督人的派头,盯着那三个姑娘。

  小皇后脸上的红晕已经不是晒斑,那个穿方格泳衣的胖姑娘,我更喜欢她的后背——多可爱的臀部啊——尖声说:“我们不是来商场逛的,我们是来买样东西的。”

  “这没什么区别,”伦盖尔告诉她,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之前,他没有发现这位姑娘是穿着两截游泳衣的。“我们只是要你们到这儿来时穿得体面些。”

  “我们很体面。”小皇后突然开口说,她的下唇噘起来,明显恼火了,想起自己的地位来,相形之下,经营超市的这伙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她那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美味快餐鲱鱼的光泽。

  “姑娘们,我可不想跟你们争吵。下次再来这儿,把胳臂挡着点。这是我们的规矩。”伦盖尔说完转身就走。那只是为你立的规矩。当老板的才需要这样的规矩。有些人要的却是少年过失罪。

  其间,顾客们推着货篮车走过来,可是,你知道,这些绵羊般的顾客看到这幕情景时,把斯托克西团团围住,他用削桃子般轻柔的动作张开一个纸袋,不想漏掉一句话。在这片寂静中,我感觉每个人都很紧张,尤其是伦盖尔,他问我:“萨米,你把她们的钱结了没有?”

  我想了想说:“没有。”不过说真的,我根本就没想过结账的事。我按了下结算盘,杂货,总共四角九分——这事远比你想的复杂。如果你干得多了,结算盘发出的声响会构成一支小小的乐曲,照我的心情来领会,听上去仿佛是在说:“喂(嘭),你们(铿)这些快活的年轻人(咔嚓)!”——装零钱的抽屉随着咔嚓一声滑了出来。你们可以想象,我轻柔地压平那张钞票的皱褶,要知道,这张钞票可是从我所知道的最柔滑的香草冰激凌似的酥胸中间掏出来的啊!我把五角一分钱放到她那纤小的粉红色手掌里,把快餐鲱鱼轻轻装进食品袋里,把袋口捻在一起递给她,我在做这些动作时,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件事儿。

  姑娘们急匆匆地想离开商场,谁又能责怪她们呢?我忙冲着伦盖尔说了句“我不干了”,说得那么匆忙就是想让她们能听到,希望她们会停下脚步看看我,这位出其不意的好汉。可她们径直朝电眼走去,店门开了,小皇后、方格子,还有那个相貌平庸的高个子(不过打扮下还是很不错的)匆匆穿过停车场,钻进她们的汽车,把我和眉毛紧蹙的伦盖尔撇在那里。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萨米?”

  “我说我不干了。”

  “我想你是这么说的。”

  “你根本就没必要让她们难堪。”

  “她们才让我们难堪呢。”

  我脱口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是我祖母常说的一句话,我相信,她听了会高兴的。

  “我认为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伦盖尔说。

  “我明白,”我说,“你才不明白呢,”我从后背解开围裙的扣结,然后从肩膀上抖下来。几个朝我这边的收银台走过来的顾客像猪圈里受惊的猪那样,互相碰撞起来。

  伦盖尔叹了口气,装出很有耐心的样子,看起来苍老肃穆。他是我父母多年的老朋友。“萨米,你这样做可对不起你爸妈,”伦盖尔对我说。这倒是真的,我对不起。可是我好像觉得,一旦着手某种举动了,如果不把它干到底会要了命的。我叠起围裙,口袋上方用红线缝了个“萨米”,把它放到柜台上,又把蝴蝶结摘下来,放到围裙上面。没什么可奇怪的,这个蝴蝶结本来就是他们的。“你会为这事后悔半辈子的,”伦盖尔说。我自己也知道这话不假,不过想到他让那个漂亮姑娘脸红这事儿,我心里就感到很别扭。我按了下“停止售货”的键盘,机子随着“呸普”一声推出抽屉。这件事发生在夏天倒也不坏,我可以一走了之,用不着慌里慌张到处去找什么外衣、橡胶套鞋之类的东西。我穿着头天晚上妈妈熨好的白衬衣,漫步走到电眼前,店门自动打开了,外面,灿烂的阳光洒满柏油马路。

  我四处张望寻找我的姑娘们,可她们当然早已无影无踪了。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结了婚的年轻女人,在深蓝色的鹰牌面包车门旁,正冲着她的孩子尖声叫骂,责怪他们没有买到糖果。越过商场外人行道上堆放的袋袋肥料和铝制的轻便家具,回头望过去,在玻璃窗里面,伦盖尔站在我原来的那台收银机旁边,正跟绵羊般的顾客们结账。他脸色阴沉严肃,脊背僵硬,好像刚注射过一针铁剂似的。想到日后在这个世上的艰难处境,我的心情顿时严峻起来。
医生的妻子

  “鲨鱼来了?”医生妻子洒满雀斑的鼻头在水花四溅的空中显得更加尖削。她的眼睛刹那间因为思考而变得黯然无色,几乎全部被加勒比海的绿色占据了。水平面在切割着她的喉咙。“没错,有几条在跟我们周旋。而且,还有几个又大又黑的家伙正跟随过来。”
拉尔夫本来漂浮在她旁边,靠浮力蹲着,这时直起身来,水花四溅,他想测测自己周围绿色海水的深度。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身边的水都搅浑了。医生妻子令人惊讶的年轻的笑声如银铃般响彻不绝。

  “你们这些美国人啊,”她说,“就是太神经质了。”然后得意地又朝大海深处扎进去一些,当海水在嘴角周围轻轻冒泡时又漂了回来。她脸蛋小巧,遍布雀斑,在这样的天气里泛着玫瑰色;纠结的褐发被每日的海水浴弄得暗淡无光。“它们很少出现在这么远的地方,”她说,向上侧着脸,对着天空讲着。“只有在捕杀海龟的季节,血腥会吸引它们过来。我们够幸运的。我们的沙滩暴露得越来越浅了。这个时候,在圣马丁那边,近海岸的水仍然很深,他们肯定得当心。”

  她转过身来,用一个懒懒地漂游着的胖女人特有的漫不经心的拍打动作,冲他微笑着游过来。“真不好意思,”她说,因为想使劲卡着喉咙让嘴唇空闲下来,听上去声音很紧张。“维克·约翰逊来了。他是个非常可敬的人。那位圣公会的老牧师。”她发牧师这个词的音时非常刺耳,也许是想显得幽默些。她站在拉尔夫身边,手朝地平线方向指着。“瞧,”她说,“他过去经常远远地游到这个海湾里来,他会带着那条叫钩子的大黑狗过来。维克会游个不停,除非一块肌肉都动不了,然后才会漂流,抓住钩子的尾巴,狗会把他拖回去。说实话,那情景可真有看头,这个肥胖的英国老绅士,白发上水淋淋的,抓着狗尾巴游回来。他从来不顾忌鲨鱼。噢,他会一路游出去,直到变成一个小圆点。”

  他们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拉尔夫先动了起来,然后两人一块儿朝海岸方向走去。平静温暖的水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断往上溅。她在拉尔夫旁边显得很娇小,说话时声音冲着他的肩膀尖叫。“他走了,我真难过。”她说,“是个很可爱的老绅士。在这里住了四十年。他很爱这个小岛。”

  “我明白他为什么要走,”拉尔夫说。他转过脑袋想欣赏一番沙滩附近这片月牙形的风景,仿佛透过他清新的双眼,医生的妻子就会有焕然一新感——他似乎闹不明白哪部分需要焕然一新——对这个小岛之美的感觉。白色的沙滩空空荡荡。当地人只是把它当成一条小路来用。他们的家园坐落在参差不齐的海葡萄藤围篱的后面,这道围篱给沙地镶了道边。沥青纸的碎片,涂成粉红色的水泥,因为生锈而发红的呈波纹的屋顶,木板墙因为风化而闪着银光,像补丁般缀满压扁了的装煤油的锡罐,桩柱支撑的简陋小屋,未烧完的煤渣皮壳在暗淡、低处的叶子上若隐若现。还有寥寥几朵花。这是一月。但是成串的椰子树依偎在棕榈树摇曳的树枝下,高远、纤小、柔和的云朵,像春天里由着自己的性子变幻不定的云,在提醒这里开花的季节和收获的季节是平行的,永远如此: 发芽和结果不停地互相交织。眼前的景色中看不到任何山峰。小岛很低,他们坐着飞机登上来时,它就像圣马丁的一个平面双胞胎或者说草图,犹如一组佛蒙特的山峰,从大海中刺出来。海岸时而陡峭危险,时而又安全无虞。时而可以看到荷兰人和法国人建的忙忙碌碌的旅店和饭馆来诱惑美元,时而又发现陌生客人迹罕至。时而,感觉这里连取地名都不当回事。如东角,西角,大路,森林——因此小岛在地理上被分成好几个部分。灌木丛和碎珊瑚石构成的荒芜的山梁构成海湾的一侧,被称为高山。这个村子直接就叫海湾。海湾另一侧橘黄色的悬崖索性就叫悬崖。在短暂的冬日里,太阳落在悬崖上方的对角线上,在六七点之间,又触摸着大地最遥远的手臂的指尖边的大海。但是,当太阳沉没后,本身已经变得慵懒的阳光,还在小木屋和夹竹桃的灌木中流连。现在是下午的晚些时候,小小的热带太阳还没有涨成红色,依然耐心地透过寂静的空气向下洒着白色的光芒。空气柔软如海水,双方都没有敌意。这两个元素,当拉尔夫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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