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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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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级版《闯关东》
一群被历史遗忘的草根,
一场颇具争议的异国战争。
揭开历史神秘的面纱,
感受那荡气回肠的年代!
一群草根为了生存远赴俄国打工,意外卷入了俄国内战。为了收复清代被侵占的失地,这群草根毅然决然加入了红军,成立了
“中国红鹰团”,帮助红军打白军。战争取得胜利后,虽然失地并没有收回,但红鹰团为国家谱写了一支血与火的悲歌,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士永远值得铭记。
颁德斯乐,女,西澳大利亚大学法律与传 媒专业毕业;现任颁德传媒集团(中国)有限 公司执行董事。曾担任集团与北广传媒联合拍 摄的战争传奇剧《姥爷的抗战》的监制。负责 多个影视项目营运:如人物传奇剧《大脚姥姥》、 年代偶像剧《一念春》、都市情感剧《我父亲 是拿破仑》等。
燕垒生,男,杭州临平人,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天行健》。著有武侠系列《轩辕剑之天之痕》《时无英雄》《杀人之道》;武功院系列《武功院外传无根草》《武功院外传飘零花》《天雷无妄》《天与火》;科幻系列《铁血年代》《昨日之爱》《忘川水》《瘟疫》《猫梦街》等;吸血鬼系列《吸血鬼故事》《妖楼》;幻真系列《长风沙》《摩耶境》《修罗宫》《无量劫》。
上册
第一章去国00
第二章异域孤雏0
第三章秘密军0
第四章风雪杀人夜0
第五章淘金0
第六章金窝0
第七章牢狱
第八章马帮
第九章风雪千里
第十章屯垦团
第十一章冰谷银狼
第十二章伏击
第十三章人生战场
第十四章死里逃生
下册
第一章奔流的时代00
第二章血染大旗0
第三章锋刃饮血0
第四章钢与铁0
第五章血与火0
第六章龙种与跳蚤0
第七章血战0
第八章泪与笑
第九章铁蹄
第十章鹰与鹰
第十一章喋血西伯利亚
第十二章人生路
第十三章爱人的礼物
番外
第一章去国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人……”杨定远坐在火车狭窄的小铺上,刚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最后一句时,突然打了个寒战。
这是一节运兵车厢,小小的空间里安置着五十张高低铺,除了一条过道,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在这儿拿出笔来写日记,多少有点儿不协调。还好这节车厢里都是些刚招募来的劳工,各地的都有,全都素不相识,加上杨定远的铺在最角上,没人去注意他。可是杨定远突然感到有一道灼人的目光从人群中直直地射向他,让他十分不自在。他抬起头,想看看那到底是谁,但眼中所见只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一张张脸都全然陌生,根本看不出有谁在注意自己。难道刚离开哈尔滨就有人和我结上仇了?杨定远将日记本收了起来,躺在铺上,有点儿茫然地看着四周。
杨定远,山东荣成人,今年刚满二十一岁。这个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但他的眼神却有种超越年龄的老成。他家里只是个寻常农户,父亲一辈子不识字,所以生下杨定远后,发狠要让他念书。不过念了几年私塾,家里便揭不开锅了,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只能出来做事。虽然一直做着卖苦力的活儿,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写日记的习惯,不论走到哪里,这本日记本总带在身边。
火车发出了声嘶力竭的一声长鸣,喘着粗气驶出了哈尔滨站。前面已是莽莽森林,仿佛一个不可知的深渊,将一切都吞没了,连个渣都不吐。
这是中东铁路的一列班车。中东路原名东清铁路,是中日甲午战争后俄国胁迫清廷签订了《中俄密约》建造起来的。这条铁路西起赤塔,东至绥芬河,从哈尔滨还有一条支线直达旅顺,将西伯利亚和中国东北连接在一起。通过这条铁路,俄国人源源不断地奔赴远东,一步步蚕食着东北,同时也有大量中国人为了谋生背井离乡,进入西伯利亚荒原。
车厢里人很多,好在天冷,不至于有汗臭味,可一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杨定远枕着包袱默默想着,振中现在也该踏上了回乡的路吧?不知他见到自己父母会怎么说。出门时的冲霄壮志现在已荡然无存,杨定远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
“逼上梁山闯关东”,这是山东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年月,梁山泊是再没有好汉可以投奔了,那么像他这样的穷人似乎只剩下闯关东一条路。只是关东也不好闯,振中现在也该明白了吧?他想着,不由苦笑了一下。
杨定远本在威海一家织袜厂当学徒,在老家荣成的乡亲眼里算是很有出息了。他出师后,因为技术不错,织袜厂的周老板在哈尔滨又新开了家分厂,招了不少新工人,就让杨定远来哈尔滨分厂做织工师傅。
听说杨定远要去哈尔滨,那时候山东人有不少人闯关东,杨定远的发小陈振中听了不少山东人衣锦还乡的故事,只道哈尔滨遍地是黄金,非要跟着他来。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山东寿张人,四个人一起到了哈尔滨。刚到这城市见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家很是兴奋。但过了没几个月,就失望了。
哈尔滨分厂的老板是周老板的亲戚,却很看不起山东人,周老板对员工很苛刻,这分厂老板更苛刻,做了一年,杨定远不但没赚到钱,反倒欠了厂里的钱,一气之下便想和陈振中一同回家。可是身无分文,杨定远走投无路之下,看见有去俄国招工的,只要报名,当场就给十块大洋。于是杨定远一狠心报了名,把十块大洋全给了陈振中让他回家。自己则选择去俄国打工,从此以后就要背井离乡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来,来,干坐着也不是个味,押一宝碰碰运气哪,买定离手。”
这人是安徽腔,声音很响,狭小的车厢里似乎都包不住了。车上尽是些出门在外的苦力,袋里有了点儿钱,无外乎两件事:赌和嫖。在火车上,嫖是找不到地方,赌却随时随地都行。那安徽人将几颗骰子在碗里不住地摇着,“叮叮”乱响,听了这声音,一下子有好几个人围了上去,将那安徽人的铺围了个水泄不通,空气中回荡起吆五喝六的声音。
杨定远从来不赌。他还记得小时父亲就跟他说过赌能破家,做人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好。只是那些人赌钱的声音跟针尖一样刺进耳朵来,连睡都睡不着,他翻了个身,一个尖尖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哥,请让一让。”
杨定远抬起身,只见一个少年端着一盆水站在他铺前。他怔了怔,从上铺传来一句骂声:“小兔崽子,这老半天了才给爷端水来。”话音未落,他只觉眼前一暗,一个人从上铺腾地跳了下来。杨定远愣了一下,心道:“这人倒是个练家子。”
从上铺跳下来的那人个子也不高,一下地,便大咧咧地向杨定远道:“兄弟,请你让一让,咱洗个脚。”
在这节车厢里的都是要去俄国卖苦力的穷汉,杨定远实在弄不清这人的来历。他身上的衣服倒也寻寻常常,可是非常整洁,特别是脑后还拖了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现在已是民国四年,一般人早把辫子铰了,这人倒是把这根辫子爱若珍宝,辫梢上扎了根月白缎的蝴蝶结。这打扮杨定远只记得小时候见过,这几年却难得一见。
他向一边让了让,那人见杨定远毫无二话,咧嘴一笑道:“多谢了,兄弟。”转向那少年时却又板着脸喝道,“小兔崽子,给爷端过来。”
少年把铜盆放在铺下,那人解开了包脚布,把两脚伸进水里,龇了龇牙道:“好凉!凉得爽快!”外面冰天雪地,车厢里虽然因为人多,并不算冷,可冷水洗脚无论如何都不能算爽快,但那人却似乎很享受,两只脚在水里不住地搓着。他的脚其实不洗也比旁人干净得多,可这人还是洗得仔仔细细,似乎连脚指甲缝里都要洗个干净。他一边洗着脚,一边向杨定远道:“兄弟,真对不住了,咱就这个脾气,要不洗趟脚晚上睡不安稳。对了,咱姓霍,霍敬奇,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这霍敬奇虽然有点儿旁若无人,可说话倒还算客气。杨定远道:“我姓杨,霍爷。”
被他称了一声爷,霍敬奇仿佛越发受用,咧开嘴道:“原来是杨爷,不知台甫怎么称呼?”
霍敬奇说得文绉绉的,杨定远倒不好太随便了。他拱了拱手道:“草字定远。”
霍敬奇一怔,咂了下嘴道:“哟,好威风的名字!班定远啊。”
杨定远苦笑了一下:“取笑了。”心想这霍敬奇倒也读过几本书。他这名字是当初父亲请私塾里的胡先生给他取的,胡先生说他目若朗星,定有大志,他日风云际会,当效班定远扬威异域,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父亲自然不知道什么班定远班定近。班定远投笔从戎,自己也是读了几年书就不读了,只有这一点儿与其相仿,其他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霍敬奇一边洗着脚,也许是习惯了冷水,他现在眯起眼,真有几分受用的模样,嘴里仍在说着:“班定远是云台二十八将吧?想当年汉光武帝东征西讨,马武岑彭对花刀,真是好汉。我说小兔崽子,你把脏水倒了。”
霍敬奇用包脚布擦干了脚,因为怕地上脏,用脚从铺底下扒拉出一双兀拉草鞋来。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兀拉草。这兀拉草虽然不似人参鹿茸值钱,但做的鞋子据说再冷的天都冻不着脚。到了东北,那是人人必备的东西,也算得一宝。霍敬奇踩在鞋上,又向杨定远拱拱手道:“兄弟,打扰您了,回见哪。”说着,伸手在床沿上一搭,人已一跃而起跳到了上铺去。那少年却老老实实地端起洗脚水走出过道去倒了,这才睡到杨定远边上的铺上。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杨定远想着。霍敬奇就睡他上铺,显然不会是那道让他有点儿心悸的目光的主人。这个神秘的人在注意着自己,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有其人?杨定远越想越是心烦。车厢里只挂着一盏油灯,随着火车行进不停地晃动,映得杨定远眼前一明一暗。那边赌钱的人不时发出一阵大呼小叫,夹杂在火车有节奏的“咣咣”声里,慢慢地在渐浓的睡意中轻了,远了,再听不到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杨定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荣成老家,可是看到的只是父母的坟头,老宅也已破败不堪。当他问邻居时,邻居已不认识他。他大喊:“我是杨定远啊。”可是那些看着他长大的邻居却说:“杨定远早就死了,他爹妈一直等不到儿子回来,连眼睛都哭瞎了,你肯定不是杨定远。”他大叫了起来:“我不是杨定远又是谁?”可是不管他怎么说,旁人总不相信眼前这人是杨定远。有人拿过面镜子说:“你说是杨定远,那你照照是不是。”他接过镜子,看到镜中映出的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这时耳边似乎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似乎在唱:“风尘埋没俺英雄,二十年一场春梦……”
杨定远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歌,原来自己是在做梦。耳畔“咣咣”的火车行进声仿佛一瞬间让人震耳欲聋,可是那歌声仍然没有断,反而更加清晰:“……徒有凌云志,奈机缘未逢,这宝刀要尔何用?”他睁开了眼,一绺阳光正从车门的缝隙间洒进来,投射在他脸上。他侧了侧脸,这才看到霍敬奇正站在过道里,手上拿了块汗巾,歌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他怎么唱开了?杨定远不由一呆。这时霍敬奇已唱到了最后一个字。这“用”字咬得很重,倒是和他平时说话的尖声尖气大有不同。这一字方落,边上不少人都拍手叫好,连那个正被霍敬奇指着鼻子的汉子也叫了起来。霍敬奇倒是满面春风,听得旁人叫好,左手的汗巾一甩,往身上掸了掸,做足了架势方才团了团作了个罗圈揖,尖声道:“在下河间府霍敬奇,多谢诸位赏脸。诸位,你们可听说过八极门二霍吗?”
对面那人呆了呆,叫道:“这可不对了,霍元甲是我天津卫的,他是迷踪艺,可不是八极门。”
这人果然是一口天津腔。杨定远也听说过,天津卫有个开药材行的霍元甲,本领很好,至于什么迷踪艺、八极门,他倒是不知道。霍敬奇却鄙夷地看了看他道:“得了,霍元甲也就在天津卫有两手,到了北京城哪有他的地方!我师父是八极拳大宗师,姓李,树个号叫书文,我是他老人家的开山大弟子。我有个师弟,也姓霍,叫霍殿阁,你听说过没?”
天津人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我说你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是?我们八极门有‘六大开’‘八大招’,迎门三不顾,猛虎硬爬山。兄弟你算没练过,咱不能欺负你,要您也是会家子,今儿个非让您开开眼不可。”说着,霍敬奇更是来劲,将汗巾搭在肩上,伸手拉开摆了个架子,“八极门拳打卧牛之地,这一拳下去,别看地方小,可有千钧之力,定叫您脑浆崩裂,骨断筋折。”
他说得热闹,杨定远见自己边上昨天给霍敬奇端洗脚水的少年微微撇了撇嘴,便小声问他:“小兄弟,霍爷是你大哥吗?”
少年扭头见是杨定远,也小声道:“算是吧。”
“你们以前干什么?镖行的?”
少年摇了摇头:“我们是宫里的公公。”
杨定远一怔。所谓“公公”就是指前清宫里的太监。他没想到霍敬奇和这少年居然都是太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也要和自己一样去异国谋生。心里有了好奇心,便小声和这少年攀谈起来。少年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见杨定远很随和,倒也放下了戒心。
原来这少年也姓霍,霍敬奇是当初宫里的带刀太监,小霍则是服侍他的小太监。清朝亡了,冯玉祥进京时又把皇室赶出了紫禁城,他们这些太监走投无路也就四散了。霍敬奇本是有品的太监,因为积攒了一笔钱,在宫外开了一家手把羊肉馆,倒也挣了不少钱,吃喝不愁,每天遛鸟听戏,到处装贵人摆谱。结果有一回装得太过分,得罪了辫帅,辫帅要买他的人头,霍敬奇把羊肉馆都赔光了也没能把事情了结,只好拉上他到了东北,为了能吃上饭,就去了劳工营。当杨定远问他为什么不去投奔八极门的同门,小霍太监又撇了撇嘴道:“他哪算八极门,李师爷也不收太监。他无非是在宫里跟人学了点儿三脚猫就硬靠上了,李师爷大概都没听说过他这名字。”
虽然心情一直不算好,杨定远也不由有点儿想笑。五谷米养百种人,霍敬奇倒也真是个妙人。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在那些一眼望去大多千篇一律的脸后面,也许也有很多和霍敬奇一样,有着匪夷所思的经历吧?莫名地,那道目光又瞟来了,杨定远心下一凛。
霍敬奇似乎瘾头还没过足,说了一阵又唱开了。杨定远现在知道他是个太监,对他那种尖厉的嗓门倒也不感到好奇。他唱得虽不算如何中听,但听来又有种异样的苍凉,闭上眼,仿佛眼前不是狭窄的车厢,而是一派辽阔的原野,大风呼啸而过。霍敬奇唱完一段,边上又是一阵叫好,有人叫道:“霍爷,你唱的这是什么戏?怎么没听过?”
霍敬奇这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扁扁的锡壶来,正对着口喝,听得这人问,便高声道:“没听过吧?这是皮黄,宫里最迷这个。老佛爷在世的时候,年年少说都要听个百八十遍,怎么都听不厌。”说完又清了清嗓道,“诸位爱听,咱给大家伙再来一段,成不成?”
他嘴上说“成不成”,也根本没管别人的回答,便开口又唱了起来。杨定远听他开口一唱便旁若无人,忍不住笑道:“想不到霍爷身为公公,嗓门倒挺亮。”
小霍太监脸白了白,小声道:“杨爷,我跟您说个事,霍爷来了,您别跟他说是我告诉您我们是公公的,成不成?”
“怎么?”
小霍太监叹了口气道:“霍爷最恨人家说他是公公。这不,方才那位天津卫的爷,刚才啃那什么大列巴没喝水,喷了霍爷一脸。霍爷不饶他,两人争起来,那天津卫的爷说霍爷没
屌
用,霍爷才这么来劲。”
怪不得霍敬奇手上还拿着块汗巾。杨定远知道所谓列巴就是俄国人对大面包的叫法。两人吵起来后成了这么个结果,就算那天津人都没想到吧。霍敬奇大概唱累了,向铺位走来,见小霍太监正坐在杨定远铺上,眼一瞪喝道:“小兔崽子,没见咱唱得口渴吗?给我打杯水去。”
小霍太监对他简直有如老鼠见猫,灰溜溜地走了。杨定远忙道:“霍爷,坐吧,你嗓门可真亮。”
霍敬奇见他夸赞自己的嗓门,脸上又露出笑意:“杨爷见笑了。咱一辈子,一是好耍点儿拳脚,二就是唱两口。杨爷以前听过没?”
杨定远摇了摇头:“没有。我老家就枣梆戏,每年过年社火到开春就有戏班来唱。”
“枣梆戏倒没听过,有讲老爷戏吗?”
所谓老爷戏,就是关公戏。杨定远道:“当然有。刚才你唱的也是关公戏吧?”
一说到戏,霍敬奇又有点儿来劲,似乎忘了说刚才自己唱累了口渴,又提高嗓门道:“不就是嘛!以前宫里最行老爷,因为我们乾隆爷就是刘备转世,所以老爷扶保大清。有一回乾隆爷下了金銮殿,忽然听得身后有响动,乾隆爷生怕是刺客,回头去看却没有人。乾隆爷他老人家福大心灵,就问:‘是哪位神道保驾?’空中有人答道:‘是二弟云长。’乾隆爷这才明白自己是昭烈皇帝转世,便顺口问道:‘三弟何在?’只听老爷在空中答道:‘三弟镇守辽阳。’乾隆爷一听三弟也转世了,就又问道:‘那四弟又在何方?’就听老爷答道:‘降生兆氏门墙。’乾隆爷龙心大悦,开金口道:‘朕明日便降旨封贤弟为盖天古佛,连如来佛、玉皇大帝都归贤弟管。’这时老爷却说诸葛军师也已降生朝中,只怕会记着当初老爷不听他东和孙权、北拒曹操的两句话,大意失荆州,闯下泼天大祸,要来阻挡。”
杨定远听他说得来劲,忍不住问道:“后来又怎样了?”
“第二日哪,乾隆爷上了朝,下旨要封老爷做盖天古佛,便听朝中有人出列说:‘吾皇不可。’乾隆爷闪龙目一瞧,不是旁人正是刘罗锅刘天官之父,也就是你们山东人刘丞相,乾隆爷才知道他就是诸葛丞相后身。想起老爷说三爷镇守辽阳,一查清官册,原来镇守辽阳的是张广泗,便下旨发金牌召张广泗进京。不料张三爷已在大宋时转过一次了,改姓不改名,那回转的是岳老爷,被十二面金牌召回来冤杀的,再转后见不得金牌。一见金牌相召,张广泗心中害怕,便吞金自杀了。乾隆爷闻听得这事,十分后悔,想起四弟赵子龙也转在朝中,一查正是九门提督兆惠,便不敢说破,只是连连加封,直封到平南王。兆将军捉年羹尧,平准噶尔,成了我朝一员福将。”
霍敬奇一说起来便住不了口,这时小霍太监拿了杯水过来,他这才闭上嘴喝水。对面一个汉子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插嘴道:“只是现在大清也没了。”
霍敬奇一口水几乎噎住,却又还不了嘴,只是翻了翻白眼。杨定远生怕他下不了台,忙道:“霍爷真是一肚子古,我从来没听过。”
霍敬奇有了个台阶下,把杯子递给一边的小霍太监,叹道:“这回也没用了,还不是得卖力气吃饭。杨爷,还有多久才能到点儿?”
“刚出哈尔滨,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吧。”
霍敬奇似乎没料到有这么远,怔了怔却没说话,只是又叹了口气,翻身上了铺。这一天,他再没下铺,只是在上面哼哼着戏文,杨定远在下铺倒听了全本的《过五关》。
这天黄昏时,火车驶进了满洲里站。满洲里已是中国边境,再往西便是俄国地界,因此火车要在这儿停两天,等候验关。在火车上闷了这许多天,一听要停两天,火车上的人全都下去歇息了。杨定远虽然没地方可去,也下了车。一下车,只见白雪皑皑,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人嘴里呼出的气又浓又白,在人群上方仿佛积成了一层厚云。他挖起一团雪擦了擦脸,看了看周围。
车站内也有很多的俄国人,做小生意的多半会说两句俄语,一见车上客人下来,马上纷拥过来招揽生意。他们也知道中国人多半没钱,簇拥的尽是些俄国人。杨定远耳中满是打嘟噜的俄语,却一字不懂,身边也没钱,也就到处逛逛散散心。
作为一个边城,满洲里地方虽然不算大却十分繁华,集市上店铺林立,尽是些皮毛、鱼肉、糖茶、布匹一类。天气苦寒,那些鱼肉全都吊在檐下,冻得硬邦邦的,而铺子里的吆喝声也大多夹了些俄语。
如果能学会俄语,那有多好。杨定远想着,向一家卖吃食的铺子走去。这店卖的是些面包和灌肠,看上去十分诱人,店主正用俄语吆喝着,说得很溜,嘴里一串串的尽是嘟噜。看见杨定远过来,那店主满面堆笑,改用汉话道:“客人,来点儿什么?列巴?里道斯?样样都是新鲜的,一嘴咬下去,又香又肥。”
杨定远犹豫了一下,说道:“店家,我想问问,你这俄语是从哪儿学的?”
店主笑了起来:“这要学什么,听得多了,自然会说了。满洲里到处是俄国人,你待个一年半载,准保也会了。”
这话虽然也不无道理,可说了等于没说。杨定远还想再问一句,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不是杨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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