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1、蒋勋先生解读《红楼梦》里小人物的系列作品之三。
2、延续前两部之外,《微尘众:红楼梦小人物3》讲更广泛的微尘众生,除了小人物,还有小物件,都各有各的因果,各有各的命运。
3、不同于考据派,蒋勋先生是用一生的感悟在悟《红楼梦》,悟的是你我的人生。
4、四色印刷、图片精美。
内容简介
读《红楼梦》,越来越记得一些小事,小到不能再小,却一再浮现出来。
《红楼梦》多读几次,恍惚觉得并没有真正的主角。主角是谁?贾宝玉?林黛玉?青埂峰下那一块顽石?灵河岸边那一株绛珠草?读到第六十三回,贾宝玉、林黛玉都不见了,主角又仿佛是尤二姐、尤三姐。读到第六十九回,尤三姐、尤二姐先后死了,一个刎颈,一个吞金。她们来过,又都走了,纷纷扰扰一场,有人感叹惋惜,有人落寞凄怆,但也就慢慢淡忘了。
也许,微尘众生,也都是“暂来歇足”吧。旅途漫长,每一处停留,也都是暂时来歇歇脚,或许并无关天地的因果。
作者说:“情既相逢”,作者也说:“与君两无相涉”。
《微尘众:红楼梦小人物·3》为蒋勋说红楼小人物系列第三册。
作者简介
蒋勋,福建长乐人。1947年生于古都西安,成长于宝岛台湾。台湾文化大学历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1976年返台。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并先后执教于文化大学、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美术系,现任《联合文学》社长。
其文笔清丽流畅,说理明白无碍,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著有小说、散文、艺术史、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并多次举办画展。近年专事两岸美学教育推广,他认为,美之于自己,就像是一种信仰,而自己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
精彩书评
★小人物,大人生。蒋勋细读红楼,以现代观点细说古今不变的人性,使我们更加敬佩曹雪芹,更感受到这部经典的可亲可爱。
──林怀民 目录
自序:情既相逢,与君两无相涉
一、一条裙子
二、私密生日派对
三、芳官耳坠
四、花谱
五、汪恰鼻烟与依弗哪
六、温都里纳
七、贾蓉与二尤
八、贾蓉──失格的人
九、三个“司机”
十、尤三姐
十一、鸳鸯剑
十二、马蜂
十三、旺儿
十四、张华
十五、秋桐
十六、尤二姐吞金
十七、张德辉
十八、桃花行
十九、风筝
二十、贾母八十岁
二十一、贾母─一棵大树
二十二、满床笏
二十三、费婆子
二十四、司棋
二十五、再说司棋
二十六、紫鹃
二十七、紫鹃与薛姨妈
二十八、夏守忠
二十九、彩云和彩霞
三十、傻大姐
三十一、迎春
结语:鹦鹉
附录:本书所写人物关系简表
精彩书摘
一条裙子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从贾宝玉过生日谈起,带出几个人物的生辰日期。
宝玉过生日,那一天芍药花盛开,节气应该是接近清明、谷雨之间吧。巧得很,这一天,也是平儿、邢岫烟、薛宝琴这三个女孩儿的生日。
长久以来,许多学者读《红楼梦》,习惯寻找作者的隐喻。文学创作当然有时有隐喻、象征,铺设弦外之音。但是,太过拘泥在索隐象征的泥沼里,也可能误入陷阱,只看到自己主观预设好的“索引”框架,忽略了作者自由自在书写真实现象的精彩。
六十二回四个人物的同一天生日,究竟是作者的暗喻,还是偶然巧合的现象,或许耐人寻味。索引、考证不会完全没有意义,只要不强做结论,也就不会作茧自缚。无论索引考证,出入于若即若离之间,保留一点儿弹性,作者书写的自由不会被霸道钳制,也同时可以保有读者阅读的自由,或许才是还原一部伟大文学作品真相的途径吧。
现代年轻人喜欢谈星座,也有人试图把《红楼梦》中的人物用现代星座来列表。
《红楼梦》里人物的生日多是旧历,换算成现今通用的阳历,并不准确。例如林黛玉的生日,和袭人同一天,是旧历二月十二。按常理来说,大约在春分前后,阳历的三月中下旬,比较接近白羊座。但是旧历逐年不同,遇到有闰月,差距也可能很大。况且深入西方星座的朋友,也用年、月、日、时、地点五个因素,共同互动,观察一个人出生时天空星座太阳宫、月亮宫,乃至金星、水星、木星、土星等各方面的影响,很难仅凭一个日期,就断定性格的倾向。
六十二回有趣的地方,是细说了各人的生日,好像有隐喻暗示,细读后却无一定线索。例如,贾元春是生在旧历正月初一,大家都觉得她福大命大,后来果然选入宫做了贵妃。但是作者似乎并不觉得元春命好,元妃省亲、见父母亲人一段,写得特别凄怆。
关于生日,六十二回里还特别提到的有贾母与薛宝钗。她们两人是同一天生日,都是“灯节刚过”,灯节就是旧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看来这两个人是水瓶座的可能性很大。
现代青年人读《红楼梦》,当然可以有自己的读法。不理睬老派学者匠气的索引考证,也一样可以有切入的有趣方式。本来是小说,不矫揉造作、故作正经八百,不卖弄总觉得别人看不到的“学问”,大概就能以平常心与作者素面相见。看来许多《红楼梦》索引,离开了小说文本,也就只是画地自限了。
宝玉生日这天好不热闹,姐姐妹妹都来了,挤得怡红院满满一屋子人,喝酒、行令、划拳。史湘云像男孩子,本性豁达潇洒,喝多了酒,昏昏晕晕,独自逃离众人,走去花园醒酒。看到青石板凳,困倦了,搜罗地上掉落的芍药花,把花瓣包在绢帕里当枕头,枕在头下,就在石凳上睡着了。芍药花瓣,一一掉落,覆盖她满满一身都是,香梦沉酣,蜂蝶环绕,是《红楼梦》里鲜明而让人难忘的美丽画面之一。
常常在三月、四月走过台湾校园,杜鹃或羊蹄甲盛放,也常见青年学生,或坐或卧树下,有四仰八叉、脸上盖一本书呼呼大睡的,也有一脸专注深情、用落花在草地上排成字的。沉溺如此,放肆如此,都让我想到史湘云的“醉眠芍药裀”。青春可以如此沉溺放肆,也才真是青春吧。
我喜欢《红楼梦》大观园里青春的慵懒、放肆、耽溺与无所事事。
大观园外纷纷扰扰,世俗的鄙吝、肮脏、琐碎,都到不了大观园。世俗的争名夺利、尔虞我诈,也到不了大观园。世俗煞有介事的忙碌、煞有介事的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正义凛然,在大观园的“无事”比较下,都显得如此夸大张扬、矫揉造作。
大观园没有大事,大观园的大事就是四个人同一天过生日,喝酒行令。大观园的大事,就是史湘云醉卧石凳,在纷纷掉落的芍药花中睡着了。大观园的大事,就是香菱的新裙子,拖在泥水里弄脏了,她极懊恼,宝玉赶来,替她换了新的裙子。
香菱大红绫子的石榴裙,第一次上身,弄脏了,当然懊恼。像我们自己,第一天入学,新制服弄脏了的难过。弄脏了,如果不在乎,觉得是小事,无所关心。以后长大,这个人呼天抢地,好像关心大事,也大多只是虚张声势、矫情夸张吧。
第六十二回结尾,香菱跟芳官、蕊官、藕官、豆官,几个戏班女孩儿玩耍。香菱在草丛里发现一枝并头结花的“夫妻蕙”,被豆官嘲笑,说香菱的丈夫薛蟠不在,香菱想男人了,就胡诌出一个“夫妻蕙”。两人笑闹,滚在草地上,香菱的裙子就被泥水沾污了。
众人一哄而散,独独香菱一个人站着,看着裙子滴着脏水,沮丧懊恼。
宝玉手里拿着一枝“并蒂菱花”来,看到香菱懊恼心疼裙子脏了。
宝玉想到袭人刚做了一条新裙子,一模一样,就叫香菱站着别动,赶紧跑回家,让袭人把新裙子送来,给香菱换上。
宝玉心里想着:香菱是从小被人口贩子拐卖的,没有父母亲人照顾,被人又打又骂。长大了,卖给薛蟠做妾,薛蟠粗鲁花心,也不知疼惜。
倒是跟宝钗住进大观园,学写诗,真正无事悠闲,享有了一段美好青春。
看到香菱换下污脏泥水的裙子,焕然一新,宝玉开心,仿佛觉得这才像个对的人生。这个青少年,他没有大志愿,他的大志愿就是希望人人干净漂亮吧。
宝玉蹲在地上,用树枝挖了一个坑,拿落花垫在坑底,把“夫妻蕙”、“并蒂菱”放进去,又用落花覆盖了,用土掩埋妥当。
因为挖土葬花,宝玉满手泥污,还被香菱数落了一顿,叫他快去洗手。
《红楼梦》这样说着小事,天长地久,好像回忆起来,生命里可以纪念的,也都只是这样的小事。
手脏了,就去洗手。《红楼梦》的小事,娓娓道来,看习惯了,让我听到激动夸大的言语、叫嚣的声音,就默默远远离开了。
“并蒂菱花”仿佛在隐喻香菱,但那是学者写论文关心的,对读小说的人而言,也不一定特别重要。
……
前言/序言
情既相逢,与君两无干涉
没有想到,《微尘众》第三集的序,会在旅途中断断续续地写成。小说像风景,风景也像小说。
从日本札幌的支笏湖到丸驹秘汤,浸泡在与湖水平的露天风吕中,隔水远眺风不死岳。长长一条线,两座小丘,一尖一圆,很像赵孟画的鹊山和华不注山。乾隆皇帝到泰山,经过鹊、华,想起宫里的收藏,还特地快马加鞭,取来《鹊华秋色图》,对着实景欣赏。乾隆是爱夸大张扬的人,故宫的书画名作上都是他飞扬跋扈夸张的印记题跋。但他的确也有张扬的福气,让我想到《红楼梦》里的贾母。贾母过八十岁生日,大概是贾府富贵荣华的巅峰。巅峰也就是下坡的开始,然而她的下一代,不体察因果,就要怨恨受苦了。
北海道很大,风景也都不同。大雪山在七月酷暑还积雪未融,山头白皑皑一片莹玉,山谷溪涧激流奔湍。有瀑布曰“银河”、“流星”之泷,很难想象,莹玉洁白静定,到了溪涧,如此飞扬溅迸,在风里呼呼散成烟霞。
富良野的红豆颇负盛名,这次来看的,却是看不到边、起伏连天的金黄麦田,以及一片紫光迷蒙的薰衣草,也是旷大无垠无涯。碧蓝、金黄、艳紫、葱绿,让我想到这一集里最漂亮明媚的芳官。宝玉生日那天,她的装扮是小说中最美的画面之一。
芳官是作者心疼的少女,她却常着男装,有一个胡人名字叫“耶律雄奴”,也有一个法兰西的洋名字叫“温都里纳”。
在层云峡山脚看到日本林业长官为山林设立的“树灵碑”,巨石高耸,三个正楷大字,令人心中一动。我低头合十敬拜,觉得遍山万千树木,霎时都能响应,风中婆娑,仿佛有灵。
到了登别,温泉热闹之地,很像北投,观光客熙来攘往。但是在“地狱谷”入口,还是看到一“庖丁冢”,方型长碑,上面刻着“鱼鸟菜供养之碑”。知福惜福,微尘众生,若鱼虾、若禽鸟、若菜蔬,也都能得供养。硫黄谷浊烟浓雾,阎摩魍魉,仿佛鬼影幢幢,还是可以静下心来,低头合十,为供养的肉身念一遍经。“鱼鸟菜供养之碑”,让我想到林黛玉潇湘馆那一只会叹息的鹦哥。
小暑后到了温城,序将写完了,每天就多出时间走路。
每天走路时间固定,走海港边的森林,通常两小时到三小时。如果贪看路边偶然遇到的小事情,可能会多耽搁一些时间。但大约四小时左右,会把路走完。
所谓小事,有时是忽然在森林深处看到一塘池水,水中都是红色莲花,红莲盛放,如一朵一朵的火焰。
记得前年“春分”画展,诗人痖弦送一花篮,附一卡片,卡片上写一句子:“爱如一火炬,万火引之,其火如故。”
好像是佛经的句子,我没有查证,但是看到一池盛开的红莲,无端就想起诗人所赠的诗句。
森林有许多小径通向港湾,走着走着,忽然眼前就是一片大水澎湃,巨浪礁石,视野开阔,与林木间小径光影摇曳的幽静十分不同。
所谓小事,也就是在汹涌澎轰的浪涛间,忽然看到数只海獭泅泳。一仰、一俯,姿态曼妙。海獭俯身潜藏下去一会儿,不多久,口中衔着猎物升起,便爬到铺满水藻的礁石平台上,细细咀嚼享用它刚捕获的大餐。
这不过是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几只海獭在礁石上吃鱼吃蟹,夏日阳光亮丽,天空中原来栖止在林木树梢的兀鹰,开始在近空盘旋。
鸢飞,鱼跃,我们常觉得万物各得其所,也难细查其中因果。
不多久,兀鹰靠近礁石,看准目标,忽然低飞,展翼滑翔,姿态轻盈优美,无声无息,低低掠过礁石。兀鹰翅翼掠过,数只海獭迅速敏捷地跃入海中,潜藏在浪涛里,霎时不见踪影。我才知道,兀鹰的低飞,原来也是要寻找捕食猎物。
海獭的泅泳,兀鹰的飞掠,都轻盈美丽,使人忘了生存艰难。因为生存,微尘众生也都练就连自己或许都并不一定知道的掠食时精准的姿态吧。
贾母的福分
读《红楼梦》,越来越记得一些小事,小到不能再小,却一再浮现出来,像兀鹰飞掠,像海獭潜泳,像第二十九回清虚观里一个无名无姓的小道士。
第二十九回,贾府初一要到清虚观打醮祈福,贾母、薛姨妈、王熙凤都去,宝玉也去,阖家大小,每个主人都带着七八个车夫、马夫、丫头、婆子,浩浩荡荡。
作者这样描述:
只见前头的全副执事摆开,一位青年公子骑着银鞍白马,彩辔朱缨,在那八人轿前,领着那些车轿人马,浩浩荡荡,一片锦绣香烟,遮天压地而来。
这样一大家子贵公子、贵妇人出外,真的是“遮天压地”吧,百姓也都赶来围观。“遮天压地”,像是说这一家族外出时的浩荡排场,全副执事的阵仗;也像是说黑压压一大片、不知道为何如此兴奋、赶来围观的群众。
荣国府一行人马进了道观,贾母要下轿,王熙凤赶忙上前迎接搀扶,却正好撞上一个失魂落魄从观里冲出来的小道士。
大概因为荣国府大队人马要来,道观住持一早就发动所有小道士做清理工作,修剪花草,灯烛高烧,彩幡绣旗,装点门面。这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负责剪灯烛蜡花,太负责任了,剪到忘了时间。听到鼓乐迎宾,知道人马已经到了,吓得没处躲藏,手里还拿着个剪筒,赶忙窜出来,正巧就撞到王熙凤怀里。
王熙凤被撞到,怒不可遏,“便一扬手,照脸打了个嘴巴,把那小孩子打了一个筋斗”。王熙凤一面打,一面厉声骂道:“小野杂种!胡朝那里跑?”
小道士闯了祸,吓坏了,被打在地上,剪子也顾不得捡,爬起来就要再跑。小姐们还没下车,随行的众婆娘、媳妇围得密不透风,小道士没处钻,众人齐声喝叫捉拿:“拿,拿!打,打!”
贾母听见喧哗,问是什么事。王熙凤回说:“一个小道士儿,剪灯花的。没躲出去,这会子混钻呢!”
贾母听了,忙说:“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小门小户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那里见得这个势派。”
贾母怕吓到这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这样豪门贵族的阵仗,说:“倘或唬着他,倒怪可怜见的,他老子娘岂不疼的慌?”
小道士被带来见贾母,跪在地上,全身发抖乱颤。贾母问他几岁,小道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母可怜这孩子,要贾珍带出去,给他钱买果子,还特别叮咛:“别叫人难为了他。”
《红楼梦》的微尘众生,也许是这一个无名无姓、偶然闯出来的小道士吧。微尘众生,想到兀鹰,想到水獭,想到水獭口中嚼烂的鱼、蟹,想到林木间偶然相遇的一水塘,水塘中盛开的红莲,其实我不知道它们之间的因果。
贾母到清虚观,是为祈福而来,这一回的回目说:“享福人福深还祷福”。连用三个“福”字——这么有福气的人,这么多福分了,还要祈求幸福!
我有时停下来想:“福分”是什么?
一生富贵荣华的老太太,这一天,动念可怜一个吓得全身发抖的孩子,这便是她的“福分”吧。她对自己的荣华富贵知福惜福,她对卑微生命的惊慌恐惧有不忍,对自己拥有的生死予夺权势有谨慎,也有谦逊。
这就是“福分”吧。
“别叫人难为了他。”贾母这一句话,会不会像是清虚观的晨钟暮鼓,无论过往的人多少,无论听到的人多少,无论听懂的人多少,总要在清晨、傍晚,在心慌、心惊时,再一次敲响。
贾母说这话时,王熙凤就在身边,但是,她可能一时还无法听懂。
小道士撞到她,她一巴掌打下去,斥骂“小杂种”,她生在豪门望族,嫁到豪门望族,她是有“福分”的人,但是,少了对自己荣华富贵的谨慎谦逊,王熙凤也就少了贾母的“福分”吧。
王熙凤后来对付尤二姐,手段狠戾残酷,其实和她一巴掌打翻小道士一样,没有一丝不忍。她的荣华富贵,因此没有了“福分”,不会长久。她下手毫不留情,她无法知道,自己也难逃因果。
《红楼梦》多读几次,恍惚觉得并没有真正的主角。主角是谁?贾宝玉?林黛玉?青埂峰下那一块顽石?灵河岸边那一株绛珠草?读到第六十三回,贾宝玉、林黛玉都不见了,主角又仿佛是尤二姐、尤三姐。读到第六十九回,尤三姐、尤二姐先后死了,一个刎颈,一个吞金。她们来过,又都走了,纷纷扰扰一场,有人感叹惋惜,有人落寞凄怆,但也就慢慢淡忘了。像礁石上残留的鱼骨、蟹钳,兀鹰、海獭都不会记得,浪潮来去,山与海都无动于衷,一点残迹,很快也就没有了踪影。从鸢飞鱼跃的港边走回森林,偶然遇见一池,池中有云天倒影,红莲盛开,我还是欣喜万分,觉得是一天里莫大的福分。
红楼二尤
尤二姐、尤三姐的故事是突出的,在一部大小说里也非常独立。把第六十三到六十九回抽出来,几乎可以是一个完整的中短篇。戏剧里早有人编了《红楼二尤》,在舞台上单单讲这两位女性的故事。但是看《红楼二尤》,总觉得不是《红楼梦》,编剧很完整,没有遗漏什么细节,导演、演员也都好,尤二姐的善良温驯,尤三姐的泼辣叛逆,表演都恰如其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不是《红楼梦》。
每次看《红楼二尤》,或者《红楼梦》改编的戏剧、影视,回家就习惯再拿出《红楼梦》原书来看。想知道抽出小说一部分改编成戏剧,和慢慢一日一日阅读《红楼梦》,到底不一样在哪里。以尤二姐、尤三姐的故事来看,只是大小说里很小的一部分。真的像礁石上残留的鱼骨蟹钳,浪潮来去,顷刻就不见踪影。这两个年轻女子,名义上是宁国府贾珍妻子尤氏的妹妹,算是贵族的近亲。但是,其实她们并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尤二姐、尤三姐的母
亲尤老娘,是尤氏继母,嫁过来时,带了跟前夫生的两个女孩儿,就是尤二姐、尢三姐。因此贾珍妻子尤氏,跟这两个妹妹,不同母亲,也不同父亲。
尤氏公公贾敬暴毙,丧事忙碌,没有人料理,才把继母接来,在宁府看家,尤老娘也就带了两个未出嫁的女孩儿,一起住进贾府。
大概知道一点儿身世背景,很快就能感觉到这两个美貌的女子,其实出身卑微,如同微尘众生,有机缘住进荣华富贵的公爵府,似乎是幸运,却都因为涉世太浅,天真无邪,对贵族男子玩弄人的手段无知,对权贵世家作践欺压人的本事全无对抗能力,最后一一死于非命。
尤二姐、尤三姐的受辱、死亡,是大小说忏悔录形式对家族批判的关键。小说在这两人陆续死亡之后,繁华就急转直下,好像家族盛旺上百年的福分已到尽头。七十回以后,虽然林黛玉试图重建“桃花社”,贾母过八十大寿,看起来外表冠冕堂皇,还兴盛热闹、沸沸扬扬,然而内里腐败的气味已经一阵一阵袭来,贪渎、索贿、离散、死亡,接二连三,作奸犯科,藏污纳垢,接踵而来,家族一步一步走向没落,已经无法挽回大局了。
所以,尤二姐、尤三姐的死亡,时常让我想到贾母在清虚观心疼护卫的那个小道士,贾母下令:不可以为难了这孩子。
好像家族盛旺的福分,原来是冥冥中的宽容。或许,慈悲、对生命不忍,都是福分的原点。虽然身在福分之中,自己知福惜福,也同时还是兢兢业业,为微尘众生祈福,因为知道天地间有我们看不到的因果。
“红楼二尤”是大小说大因果里不可分割的部分吧,抽出来,可以独立,但只是故事;放回整部小说中,就有了因果。
尤二姐、尤三姐都很漂亮,又都出身“小门小户”,贾家豪门一向玩“美眉”为乐的男子,动念要染指了。关键的人物是贾蓉,他跟这两个美貌阿姨都关系暧昧,他也知道自己老爸贾珍,也觊觎这两个小姨子的美貌。
贾蓉也看出来堂叔贾琏对尤二姐有意思,就唆使贾琏瞒着王熙凤,在小花枝巷买了房子,置办家具,金屋藏娇,瞒着王熙凤娶尤二姐为妾。
贾蓉知道王熙凤凶,贾琏惧内,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让笨贾琏花钱养女人,自己和老爸都可以抽空去玩。
贾家权贵男性的肮脏卑劣不堪,在尤二姐、尤三姐一段,全部暴露无遗。作者在写自己家族,一定心痛,然而他是在写家族忏悔录,对两个平民女性的受辱、死亡,念念不忘。
《红楼梦》的作者不断思考“情”的意义,情深如此,然而作者也开宗明义地说过:“情既相逢必主淫。”
“情”与“淫”,扑朔迷离,交错纠缠成小说人物的沉沦与升华。尤三姐看穿了贾家几个男子玩弄她们姐妹的把戏,她在小说里劈打贾蓉,搂着贾珍、贾琏玩“轰趴游戏”。尤三姐豁出来,大胆说:“将姐姐请来,要乐咱们四个一处同乐。俗语说‘便宜不过当家’,他们是弟兄,咱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
《红楼梦》里对女性肉体露骨的描写,也集中在尤三姐一人身上:
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不独将他二姊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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