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劉震雲的《手機》體觀瞭劉震雲小說敘事策略的轉變及主題的多元性。《手機》中,劉震雲改變瞭原本深沉、嚴肅的敘述方式,轉嚮調侃、諷刺的筆調;這一敘述方式的轉變,有利於錶現齣主題的多元性,《手機》中展現瞭傢庭/婚姻、文化階層的墮落/身份的鬥爭、科技文明的副作用/謊話的世界等多重主題。
內容簡介
劉震雲是個不斷探索的作傢。他寫過瑣碎的《一地雞毛》,寫過詭譎的《故鄉麵和花朵》和《一腔廢話》,到瞭《手機》,又突然返樸歸真。劉震雲是一位語言大師,幽默智慧,錐錐見血,是他作品的獨有風格。馮小剛也是一個說話很有特色的人,物以類聚,他將這部小說拍成瞭電影。
作者簡介
劉震雲,1958年5月生於河南省延律縣。1973年至1978年服兵役。1978年考人北京大學中文係,1982年畢業到《農民日報》工作。1988年至1991年在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讀研究生。1982年開始發錶作品,現有長篇小說《故鄉天下黃花》、《故鄉相處流傳》、《故鄉麵和花朵》(四捲)。作品集《劉震雲文集》(四捲)、《塔鋪》、《一地雞毛》、《官場》、《官人》等,並四百多萬字。現為中國作傢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市青聯委員、一級作傢、《農民日報》文化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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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第一章 呂桂花——另一個人說
第二章 於文娟 瀋雪 伍月
第三章 嚴硃氏
精彩書摘
第一章呂桂花——另一個人說
1
鎮上看電話的老牛,1968年和嚴守一他爹一塊兒賣過蔥。
賣蔥之前,嚴守一他爹不愛說話。村裏老陽高,日子顯得長,一天下來,老嚴說不瞭十句話。十句話中,不得不說的占六句,每句話全是單詞,大到傢裏蓋一座房子,小到傢裏添一隻尿盆,老嚴贊成,是“弄”,不贊成,是“弄個球”;另四句是感嘆詞,不管是高興或是憤怒,都是“我靠”。賣蔥之後,老嚴開始說話瞭。賣瞭半年蔥,老嚴能完整說下一個故事。嚴守一記得,那時他爹常講的故事有兩個,一個是吃丸子,一個是吃粘糕。
一個人,臘月,到集上賣門神,旁邊是一賣炸綠豆麵丸子的。他買瞭四斤,人熟,給瞭他六斤。他一個一個撿著吃,不知不覺吃完瞭。一站起來,“咕咚”,倒瞭。
一個人,收麥時節,傢裏的牛丟瞭,齣門找瞭兩天沒找著,餓著肚子迴到村頭,碰到一賣粘糕的,認識,“大哥,先賒我五斤。”吃完迴到傢,“娘,我要喝水。”“咕咚”,倒瞭。
當時嚴守一覺得不好笑,四十歲再想起來,每次都笑瞭。一開始嚴守一覺得他爹賣蔥,見的人多,話是跟人學的;後來纔知道,教會老嚴說話的隻有一個人,就是老牛。晚間全傢蹲在竈間吃飯,吃著吃著,他爹“噗嗤”笑瞭,搖著頭說:
“這個老牛。”
嚴守一就知道他爹人在吃飯,心又隨老牛賣蔥去瞭。那時嚴守一覺得,世上最有趣的事情,好不過賣蔥。
1968年鼕至那天,老牛和老嚴從二百裏外的長治煤礦賣蔥迴來,路過嚴傢莊,老牛到嚴守一傢坐瞭坐。沒見老牛之前,嚴守一想著老牛一定是個大個兒,大嘴,聲如洪鍾;見到纔知道,個頭比桌子高不瞭多少,雷公嘴,說起話來娘娘腔。過去老聽說老牛,一下見到,本該嚴守一發怵,沒想到老牛倒對十一歲的嚴守一羞澀地一笑,摘下火車頭棉帽,用帽耳朵去擦頭上冒的熱氣。老嚴招呼老牛進屋喝水,嚴守一也跟瞭進去,倒是老嚴朝嚴守一肚子上踹瞭一腳:
“身上腥,滾!”
接著兩人在屋裏喝水,也沒聽老牛說什麼。偶爾說話,也是說路上打尖吃瞭幾頓飯,毛驢喂瞭多少料。接著全是“呼嚕”“呼嚕”的喝水聲。老牛趕著毛驢車走後,老嚴對全傢說:
“能說,今天沒說。”
年關之前,臘月二十三,嚴守一他爹提著一根豬腿到牛傢莊看老牛,順便結一年的蔥帳。上午去時一臉笑,黃昏迴來,一臉鐵青,蹲在門框上“吧嗒”“吧嗒”抽旱煙。一直抽到三星偏西,站起身,用煙鍋“梆梆”地敲自己的頭:
“我要再賣蔥,我就不是人!”
嚴守一他娘死得早,1960年被餓死瞭。第二天嚴守一聽他奶說,老嚴和老牛在分蔥帳時,起瞭糾紛。從此嚴守一他爹與蔥和老牛告彆,又開始悶著頭不說話。嚴守一有一個姨夫叫老黃,在黃傢莊開瞭一個染坊。第二年春天,老黃找老嚴去各村收布,老嚴搖頭:
“布好收,我不會吆喝呀。”
老黃:
“就一句:黃傢莊的染坊來瞭!”
老嚴搖搖頭,沒去。
1989年春天,嚴守一他爹得瞭腦血栓。人開始癡呆,身子左半邊不會動彈。與彆人不同的是,彆人得瞭腦血栓不會說話,老嚴得瞭腦血栓,倒結結巴巴能連成句子;彆人得瞭腦血栓失去記憶,老嚴一輩子經過的事比當時記得都清楚。年底,嚴守一從北京迴山西老傢過年,圍著一個火盆,半癱的老嚴西嚮坐,嚴守一北嚮坐,不知怎麼,說起老牛,1968年共同賣蔥,因為分帳翻瞭臉。老嚴抬起沒癱的右胳膊,抖著上邊的右手,斷斷續續吃力地錶達:
“他記花帳!”
“哪哪兒都有縫,縫裏都掉渣!”
嚴守一:
“是好朋友,就不該閤夥做生意。”
老嚴:
“花帳我能忍。臘月二十三,算瞭一天帳,到瞭黃昏,我拿錢往外走,齣瞭門,突然想起過瞭年啥時去發蔥,又迴到院裏,聽到老牛在屋裏對他老婆說,老嚴是個傻逼。”
“不為錢,就為這一句話。”
接著潸然淚下:
“一輩子沒說得來的,就一個說得來的,還說我是傻逼!”
指指自己胸口:
“爹這一輩子,這兒有些發悶。”
1995年夏天,嚴守一他爹又中瞭一次風,嘴開始嚮右歪,傾斜著流涎水。一直到死,再沒說過一句話。
與老嚴分手之後,老牛也不再賣蔥。1969年,鎮上裝瞭第一部搖把電話,老牛便去鎮上郵政所看電話。當時想看電話的有二十多人。郵政所長叫尚學文,理著分頭,把二十多人叫到一起:
“看電話,就得嗓門大,你們每人吆喝一聲我聽聽。”
二十多個人一個一個吆喝,最後數老牛吆喝的聲大。彆看娘娘腔,郵政所對麵百貨樓窗戶上的玻璃都讓他喊炸瞭。不但聲大,而且喊的時間長,尚學文點燃一支煙,煙抽完,老牛的一聲喊還沒倒氣呢。尚學文止住老牛:
“行瞭,比驢叫都長!”
1996年,嚴守一成瞭電視颱清談節目《有一說一》的主持人。當他在電視鏡頭前成為名人後,全國人民都理解,惟獨嚴傢莊的人不理解:
“我靠,他爹一天說不瞭十句話,他倒天天把說話當飯吃瞭。”
2
1968年,嚴守一的好朋友叫張小柱。嚴守一屬雞,那年十一歲,張小柱屬猴,那年十二歲。張小柱的頭長得像個歪把南瓜,胳膊腿細,像麻杆;由於頭重,每天像碾盤一樣偏壓在肩膀上;右眼玻璃花,看東西要先揉左眼。張小柱他娘有些傻,張小柱他爹在二百裏外的長治煤礦挖煤,張小柱在嚴傢莊算住姥娘傢。嚴守一沒娘,張小柱娘傻,兩人常一起背書包上學。1968年,張小柱他爹從二百裏外的三礦給張小柱帶來一盞廢礦燈,夜裏裝上廢電池,明亮的礦燈能照二裏遠。村裏的天空黑得濃,黑得厚,兩人常端著礦燈,站在村後的山坡上往
天上寫字。張小柱愛寫的字是:
娘,你不傻
嚴守一愛寫的字是:
娘,你在哪兒
兩行字,能在漆黑的天幕上停留五分鍾。
嚴傢莊的學校設在村裏過去的牛屋。老師叫孟慶瑞。陰曆八月十五那天,孟慶瑞要去鎮上趕集,反鎖上教室門,讓學生在牛屋背書。嚴守一、張小柱、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幾個人從牛屋後牆掏糞的窟窿裏爬齣來,脫下鞋,掖到腰裏,蹚過河到山後的坡地裏偷西瓜。村裏看瓜的叫老劉,耳朵有些背。嚴守一等人一開始想偷瓜,等爬到看瓜的窩棚後往裏看,老劉包瞭一鍋蓋餃子,正往鐵鍋的滾水裏下,又決定偷餃子。嚴守一、蔣長根到地裏做偷瓜狀,老劉從窩棚裏衝齣來追趕,這邊張小柱、陸國慶、杜鐵環把一鍋餃子用笊籬撈齣,空空水,傾到褂子裏兜起,跑到山坡後,等待嚴守一和蔣長根到來,一塊吃餃子。餃子彆人吃上瞭,嚴守一沒吃上。老劉沒追上蔣長根,追上瞭嚴守一。下午孟慶瑞審案,沒等孟慶瑞用裁衣服的竹尺打嚴守一的手心,嚴守一就把張小柱、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四人招瞭齣來。黃昏彆人放學瞭,嚴守一幾個人還貼著牛屋牆跟站著。陰曆八月十五,月亮爬上來很圓。孟慶瑞吃著一塊從集上買來的月餅說:
“吃過餃子,能扛,站到明天早上吧,接著上學。”
從此嚴守一在學校抬不起頭。抬不起頭不是因為偷餃子,而是因為他把同伴招瞭。最恨嚴守一的是張小柱:
“他把彆人招瞭沒啥,我是他好朋友,他怎麼能招我呢?”
從此兩人不說話。
半年之後,張小柱被他爹接到瞭二百裏外的三礦。因為他的傻娘被他爹接走瞭,讓他去照看他娘。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張小柱來找嚴守一,把過去兩人照天的礦燈送給瞭他。第二天一早,嚴守一去送張小柱,張小柱正扒著姥娘傢的門褡在哭。他姥娘也哭瞭。他爹提著包袱,在旁邊站著。最後還是他姥娘將張小柱扒門褡的手掰開,讓他隨他爹上瞭路。
三個月之後,嚴守一在世界上收到瞭第一封來信。信是張小柱從長治三礦寫來的。鎮上的郵遞員在村裏轉瞭三圈,沒找到“嚴守一”。最後還是看瓜的老劉朝地上啐瞭一口唾沫:
“什麼雞巴嚴守一,就是偷瓜的白石頭!”
信封上紅字印著“長治三礦”。裏邊的信瓤的頂頭上也印著“長治三礦”。信的內容很短,就是問一問,送給嚴守一的礦燈還亮不亮瞭。
嚴守一給張小柱寫瞭一封迴信。信寫好,找他爹要八分郵票錢。他爹剛與賣蔥的老牛翻臉,正在氣頭上,兜頭給瞭嚴守一一巴掌:
“說句話還要錢,我靠!”
這封信沒有發齣去。
3
1969年,二十歲的呂桂花嫁到瞭嚴傢莊。嚴守一馬上嗅齣她身上的味道和彆人不一樣。彆的新媳婦身上的味道她也有,但另外又多齣一種。這種味道類似熟透的麥杏,有些膩,又有些發甜,離她一近眼就發粘,想睏。1969年,因為呂桂花的到來,嚴守一的鼻子提前成熟瞭。
1969年,呂桂花在方圓幾十裏是個名人。齣名是因為她在齣嫁之前,跟鎮上管廣播的小鄭睡過覺,小鄭已經有瞭老婆。1969年,村裏傢傢戶戶都安著小喇叭,每天早上六點,開始播《東方紅》,接著播毛主席語錄。小鄭管著全鎮韆傢萬戶的小喇叭,夜裏就睡在廣播站。小鄭除瞭會管廣播,還會唱戲。是唱戲,把呂桂花引到瞭廣播室。這天早上六點,小鄭一時疏忽,將擴大器的開關扳錯瞭,小喇叭裏沒有唱《東方紅》,也沒讓毛主席說什麼,小喇叭裏傳齣男女在床上的喘息和尖叫聲。韆傢萬戶,都聽得比過去有趣。但第二天管廣播的就不再是小鄭,換成瞭小嶽。小喇叭裏又開始播《東方紅》和毛主席語錄。他倆,小鄭和呂桂花,從此再沒見過麵。
三個月後,呂桂花嫁給瞭嚴傢莊的牛三斤。牛三斤和張小柱的爹一起,在二百裏外的長治三礦挖煤。聽說呂桂花要嫁過來,全村人都反對。連不大說話的嚴守一他爹,都氣得漲紅瞭臉,朝門框上啐瞭一口濃痰:
“我靠,那是破鞋!”
但牛三斤自見瞭呂桂花一麵,死活要娶,對自己爹說:
“還是新鞋。”
“就當是自行車,被人藉走騎瞭一遭,又還迴來瞭。”
娶親那天,嚴守一沒見著呂桂花,跟他爹到鎮上賣豬去瞭。第二天清早去上學,在村頭碰到牛三斤用自行車載著呂桂花,到鎮上買燈罩。遠遠望去,呂桂花穿一件紅燈芯絨上衣,並無齣奇之處,等到走近,嚴守一馬上聞到瞭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接著又發現她的眼睛也與人不同,眼是細眼,像小羊,半睜半閉,老濛著,但偶爾睜開,無意中看瞭嚴守一一眼,十二歲的嚴守一,魂兒就被她勾瞭去。二十多年後,嚴守一在廬山碰到另外一個女人,長的也是這種眼。這時他發現,凡是長這種眼的女人,魅力還不光在眼;白天在眼,夜裏還有彆的。這時他體味齣一個詞叫“尤物”,萬人之中也遇不到幾個。令嚴守一不解的是,這樣一個尤物,當年怎麼會降生到偏僻的晉南山村呢?
結婚十天之後,牛三斤又去二百裏外的三礦挖煤。晚上,嚴守一、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一乾人便到呂桂花的新房去玩。過去在打榖場玩的賣蔥的遊戲,馬上像剩飯一樣變餿瞭。一開始雙方不熟,嚴守一等人便趴在牛三斤傢的牆頭上,偷偷看窗戶上的燈光。油燈加上燈罩,窗戶紙比彆人傢亮多瞭。牛三斤傢的房後,是一個蘆葦坑。眾人又在蘆葦塘裏搭起人梯,開始舔破窗戶紙往屋裏看。明亮的油燈下,呂桂花天天轉著身子,在學過去廣播站的小鄭唱戲。最愛唱的一齣是《白毛女》。這天,她唱著唱著,停下端起搪瓷缸子喝瞭一口水,大傢以為她咽下瞭肚,誰知她猛地一轉頭,將水噴嚮瞭後窗戶。外麵兩架人梯便滾翻在蘆葦坑裏。孩子們跳過院牆,湧到屋裏,將呂桂花摁到床上胳肢。呂桂花兩腿蹬嚮天,笑得岔瞭腰。大傢熟瞭。但嚴守一的臉上,被蘆葦劃齣兩道血口子。因為自偷餃子招供,嚴守一一直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搭人梯時,他總被陸國慶摁到屁股底下。
“喲,都齣血瞭!”
正是因為臉被劃破,呂桂花將嚴守一拉到懷裏,就著油燈,往他臉上搽紫藥水。呂桂花一起一伏的胸,身上散發齣的味道,將嚴守一熏得差點暈瞭過去。嚴守一被熏暈的樣子,引起瞭眾人的不滿。陸國慶朝地上啐瞭一口痰:
“姥姥!”
呂桂花嫁過來是陰曆九月二十六,牛三斤十月初六返迴三礦。十一月初七那天,呂桂花突然想給牛三斤打一個電話。這時鎮上裝電話已有一個月。嚴守一等人,也和呂桂花熟到可以看乳罩的程度。燈下人影裏,呂桂花與眾人商議:
“你們誰到鎮上打過電話?跟我到鎮上郵局去一趟。”
眾人紛紛跳著腳:
“我去,我去!”
陸國慶用手止住眾人:
“還是我去,這裏就我打過電話。”
呂桂花當時正在洗臉,她從臉盆上仰起臉,臉上的水珠一道道往下淌:
“電話怎麼打?”
陸國慶脫下一隻鞋捂到自己臉上:
“三斤哥嗎?我是陸國慶。吃飯瞭嗎?吃的是糊糊還是麵條?”
眾人笑瞭。蔣長根卻不服氣:
“話誰不會說,你會搖電話嗎?”
陸國慶做齣搖轆轤的樣子:
“就這麼搖,跟搖水車一樣,越搖勁越大。”
關鍵時候,嚴守一站瞭齣來。上次嚴守一臉上受傷,呂桂花給他搽紫藥水,使他在眾人麵前的地位有所提高,雖然還不能完全抹平偷餃子招供的痕跡,但可以偶爾抬一下頭。這個偶爾,現在就用到瞭關鍵時候:
“陸國慶沒打過電話,前天他還問我電話長得什麼樣。”
陸國慶一鞋底摔到嚴守一頭上:
“我沒打過電話,你打過電話?”
嚴守一被鞋底摔得頭冒金星,也不由火瞭,一頭將陸國慶頂倒在門框上:
“我也沒打過電話,但我認識看電話的老牛。”
陸國慶在門框上擦著嘴角的血,陌生地看著嚴守一:
“認識老牛有什麼瞭不起?”
嚴守一:
“我不會搖電話,老牛會幫我搖。”
杜鐵環這時站到瞭陸國慶一邊,指著嚴守一:
“你話都說不利索,要是打不通,不是誤瞭大事?”
嚴守一摘下自己的帽子,摔到杜鐵環麵前:
“要是打不通,我就一個人跑到三礦!”
又拉開架勢要與杜鐵環打架。這時呂桂花臉已洗完,在用雙手編辮子。她環視眾人一圈,最後看定嚴守一:
“白石頭,明兒早上吧。”
因為呂桂花,嚴守一1969年打上瞭電話。三十年後嚴守一計算,如果沒有呂桂花,他在世界上打電話起碼要推遲十年。如果是一個民族,早十年和晚十年用上電話,國民經濟的發展速度會非常不一樣啊。
4
1969年,嚴守一的嗓子開始變聲。過去嗓子像小公雞,現在突然有些老年的沙啞。嚴守一是用這種沙啞的嗓子,爭取到瞭打電話的機會。但像上次偷餃子招供一樣,他又把所有的同夥都得罪瞭。而且得罪得有些苦衷。陸國慶他們以為嚴守一用羊角把自行車載著呂桂花到鎮上打電話,是為瞭單獨跟呂桂花呆在一起,其實嚴守一並不全是為瞭這個。兩個月前張小柱來過信,他沒錢寄迴信,也想藉呂桂花給牛三斤打電話,讓牛三斤給張小柱捎個話兒,他留給嚴守一的廢礦燈不亮瞭,廢電池沒電瞭,無法往天上寫字瞭,他想告訴張小柱,能不能等牛三斤迴來的時候,再給他捎迴來一塊廢電池。但這話既不能告訴呂桂花,也不能告訴陸國慶他們。陸國慶他們,一舉一得他們都急瞭,一舉兩得他們還不瘋瞭?
比這更睏難的是,這一切還不能讓嚴守一他爹知道。上次因為給張小柱寄迴信,嚴守一就挨瞭他爹一巴掌,現在讓牛三斤給張小柱帶口信,等於舊事重提;同時,連陸國慶他們知道的去鎮上郵局打電話,也不能讓他爹知道。因為打電話的是呂桂花,鎮上看電話的是老牛,這兩個人他爹在世界上都反對。三件事知道一件事,三個人知道一個人,嚴守一都得挨打。
前言/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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